白面鬼一厢情愿,满脸浓情蜜意,恨不得跟对方当即交换定情信物,明天就送入洞房。
对面锦衣华服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秋水瞳,绛朱唇,很中规中矩的古典美,但此刻却面色冰冷,水瞳盛满怒火,像个即将暴走的女夜叉。
“你个小白脸,给我一边去,好狗不挡道!”沈秋娘抬起胳膊,一巴掌就将白面鬼抡到了墙上,巴得死死的,半天没掉下来。
“哦豁,小白这战斗力,也太菜了。”阿缪嚼着嘴里的牛奶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沈秋娘也终于将目光对准了打断她借命大计的罪魁祸首。
“是你!”她怒吼着,身影如一道旋风,径直扑向二人的藏身之处。
阿缪不紧不慢,甚至朝她做了个可可爱爱地鬼脸。
左爵宠溺又无奈地单手揽住她的腰,一个闪身,两人已经出现在十米开外。
沈秋娘再次旋身欺上去。
二人再次闪身避过。
沈秋娘尖叫着加快了速度。
左爵慢条斯理又一次避开。
终于,沈秋娘停下了幼稚的猫捉老鼠的游戏,她用那双冷幽幽的眼直勾勾地盯着。
阿缪慢悠悠盘腿坐下来:“这样吧,咱们本来也无冤无仇的,你跟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咱们合计合计,到底是你有理还是我们有理。”
沈秋娘讥诮一笑:“你当我是傻子吗?虽然我伤不到你们,但是你们也出不了这个村子,就看我们谁先熬死谁!”
阿缪鼓起腮帮子,伸出白皙的食指摇了摇。
“你说的不对哦,我们虽然暂时出不了村子,但是,我们能……杀,死,你。”
阿缪朝左爵使了个眼色。
左爵当即敲了敲脖子上的墨玉吊坠。
“伙计们,起来干活了。”
下一秒,秋千鬼和饿死鬼飘飘悠悠从吊坠里钻出来。
秋千鬼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自从他的好搭档长舌鬼被那条白蛇拐走以后,他就感觉日子没什么乐子了,现在每天就靠睡觉做梦续命了。
饿死鬼倒是依旧造型独特,每次一出来都一副每时每刻都没吃饱的模样。大脑袋小身子,圆溜溜的肚子,满嘴的尖牙,跟巨齿鲨投错胎似的。
沈秋娘看到两个跟自己道行几乎不相上下的鬼,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矮了半截。
“那个……跟你们说说故事……也不是不行。”
白面鬼在这个时候爬着墙头赶了过来,挥舞着小手帕,像个被负心汉抛弃的糟糠妻。
“娘子,你等等小生啊,小生也想听你的故事~”
左爵掏出一个坐垫,阿缪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旁边又递来一包薯片,一杯果汁,她通通来者不拒,抱在怀里。
左爵安排好自家小祖宗,挨着她坐下,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对面古典装扮的女子。
请开始你的表演。
沈秋娘并没有被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影响到,她被困在这个地方几百年,也是想找个人聊一聊心里话的。
吐一吐心里的委屈和苦水。
“我叫沈秋娘,是这个极乐村土生土长的一个小姑娘。”
“几百年前,极乐村还不叫极乐村,叫小香村,因为村子里会长一种特别特别香的花。”
“也是因为这种花,给我们村子,带来了滔天大祸。”
“那种很香很香的花,没有人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就连那些外乡来的读书人也不知道。”
“因为这种花只有在我们村子才能种活,移植到村子外头的任何地方,都无法存活。哪怕是最肥沃都土地,最充足的光照,最厉害的花匠,都无法培育出这种花。”
“物以稀为贵,我们村子就开始卖这种很香很香的花,大家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好。”
“一开始,花是正常的,人也是正常的,但是后来,突然有一天,官府来了很多人,说我们卖的花害死了人!”
“整个村子的人,能抓的抓,能打的打,能杀的杀,我被爹娘藏在一个隐蔽的地窖里,躲过了一劫,但也亲眼目睹了,整个村子,一夜之间,毁于一旦。”
“再后来,村子里平静了好多天,我从地窖里爬出来,走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有找到一个活人。”
“再后来,来了一支穿着银色盔甲的军队。他们霸占了村子,霸占了村子里养着的很香很香的花。”
“我一直躲在地窖里,地窖里存了不少食物,足够我吃上很长一段时间。军队的人并没有发现我,他们带来了一大批花匠,开始大规模地种植那种花。”
“直到后来有一天,听到他们跟一个穿着金色袍子的人的谈话,我才知道,花,并不会害死人,相反的,那种花,有延年益寿的作用,甚至有人在将死的时候闻到了花香,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所以,村民本没有罪,但是,只要官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
“但是,再卑微的蝼蚁,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践踏的。他们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那种花的生长条件,除了我们村子的土地,还要童子童女每天的鲜血浇灌。”
“他们啊,狂妄的根本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所以,他们根本种不活那种花,只能看着原本生机勃勃的花,一天一天地枯萎,哈哈哈——”
“我们小香村,是尊贵的花神娘娘的后代,那种很香很香的花,是花神娘娘给我们的馈赠,又岂是他们这些贪婪无度的人配拥有的?!”
阿缪咽下一口薯片:“那后来呢?”
“后来,我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抓住我,折磨我,要我说出种花的诀窍,可是我啊,宁愿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所以,你是被他们活活折磨死的吗?”白面鬼咬着手帕,泪眼汪汪地发问。
“不。”沈秋娘抬眼看着头顶的圆月,眼底的情绪明灭不定。
“我是自杀的,我要用我的死,让他们所有人,陪葬。”
“那这跟纸人借命有什么关系?”左爵淡淡开口。
沈秋娘转头看他,眼底有浅淡的欣赏之色。“不错啊,你居然知道纸人借命。”
“不过,纸人借命那都是后话了,我当时用的,是花神娘娘留给我们最后的手段。”
“以身,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