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阿缪扛着甘蔗晃晃悠悠走在路上。
身后不远处。
一抹小小的身影如跟屁虫一样,鬼鬼祟祟地一路跟随。
阿缪早就发现了这个小尾巴,但却视若无睹地当做没看见。
弱者会有跟随强者,寻求庇护的趋利避害性。
强者,也会有不由自主追随更强者的慕强信念。
这是天性。
*
亡命之徒聚集的高档小区。
失去了小丧尸的压制,小区外的丧尸就犹如解开了禁制、释放了天性的野兽一样,疯狂涌入了小区里。
一帮刚刚死里逃生的罪恶之徒如脱缰的野狗一样,夺命狂奔。
“你不要看我长得帅,就一直追我啊!”
“老娘可瘦了,只有八十斤,我胸是假的,屁股是垫的,全身没有二两肉,不好吃!”
“老婆子好几个月没洗澡了,你闻闻,我比你们还臭,你们能不能讲点卫生!也不怕窜稀!”
“老大,救命啊!我不想死啊!去你大爷的,不许拽老子裤衩子!那是前女友送老子的!”
某楼层。
形销骨立、眼眶凹陷的络腮胡大汉瘫坐在地,眼神失焦,嘴唇干裂。
“有鬼啊。”
“我不想死。”
“不要追我。”
“啊啊啊!”
“我讨厌一枪爆头!”
“我……错了,对不起。”
布满红血丝的眼眶突然滑落一滴泪。
像是他穷凶极恶的一生,在濒死的一刻,给自己的故事,添上了一笔后悔的色彩。
然后,平静地断绝了生机。
*
是夜,月朗星稀。
阿缪找了块空地,夹了个火堆,然后在一旁安了个帐篷。
火堆上煮着热水,等水开了,她拆了一包泡面,将面饼和调料包一股脑放了进去。
不一会儿,方便面浓郁的香味儿就飘散了出来。
女鬼在一边呼哧呼哧吸着线香。
岁月静好。
突然,一个脸色惨白、布满黑色脉络的小脸从一边一米来高的杂草堆里冒了出来。
她的嗅觉比普通人更加发达,泡面的香味跟钩子一样撩拨着她。
她不知道这股蠢蠢欲动、难以压制的感觉是什么。
她只知道,这一刻,火堆上那一锅泡面,比那个浑身散发着干净好闻气息的人类,还要诱人。
她眨着白内障一样白茫茫的眸子,口气还是硬邦邦如老干部一样的正经。
“那个,能分我一点吗?”
“可以。”阿缪淡淡然然朝她看过来。
小家伙立即欣喜地从草堆里蹦出来。
“不过,要等价交换。”
“交,换?”小家伙不解地歪头。
她看了看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脚上破烂的露出脚指头的布鞋。
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阿缪很轻易地捕捉到她眼里的情绪。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我请你吃泡面。”她一边说着,又拆开了一包泡面。
一包泡面可不够两个人吃的。
小家伙二话不说,走过去,在她的身边蹲下,抱住膝盖,眼睛直勾勾盯着冒着滚滚热气的锅。
阿缪一边用筷子搅动着锅里的面条,一边随意问道:“你叫什么?”
“不记得了。”
“你是住在那个小区的吗?”
“不记得了。”
阿缪并没有因为她的一问三不知而生气,而是拿出一个粉色的hello kitty的瓷碗,往碗里分了满满一碗泡面。
她把放凉一些的泡面塞到小家伙手里:“那你记得,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记得。”小家伙接过碗,原本一直笔笔直直挺直的后背,突然就弯了下来。
他垂下脑袋,看着碗里喷香的泡面。
“弟弟觉得我只会吃,没有用,爸爸就打开车门,把我推了下去。”
“那些长得很奇怪的东西冲过来咬我,很疼,比爸爸和弟弟平时打我还要疼。”
“后来,实在太疼了,我就晕过去了。”
“再醒过来,我就变成这样了。”
原本一直高高昂着充满自信的小脑袋瓜,此刻颓丧地垂着,像只斗败的公鸡。
这时,一双筷子伸过来,往她碗里放了一根粉红色地火腿肠。
她抬起头,看到少女朝她露出明媚的笑。
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
是一种无比通透无比灿烂的单纯的笑。
“快吃呀,面放久了可就坨了,那就不好吃啦。”说完,往嘴里大口吸溜起来。
小家伙也笨拙地夹起面条,塞进嘴里。
面条很香,很好吃。
比她短短的一生吃过的所有美食加起来。
还要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