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树抓鸟,下河逮鱼,
凡是不碰笔杆子,便是路边的野草茎也能让他给盘出个形状来。
可但凡将夏侯循按在书桌前,
就会有打不完的哈欠,睡不完的觉...
气的夏侯昶有段时日头风都发作了,连连告假...
皇帝听闻了此事,只觉有趣,
又听闻夏侯循极有个性,正好太子还缺个伴读,索性大笔一挥,一道诏书便将夏侯循唤至宫内,
陪太子一起读书...
两个孩子一起教,夏侯昶...约莫着会省心些吧...
可皇帝想的还是天真了些,
自从夏侯循入了宫之后,夏侯昶的头风症,愈加严重了...
因为他不仅自己不爱学习,
甚至带着太子...也学会了翻墙爬树了...
夏侯昶每日不仅要愁着逆子不学无术,还要防着他偷偷“拐”走太子!
甚至还学会在午憩时,让身形相似的小太监在房中装睡,
自己却带着太子上树抓知了...
夏侯昶冷汗淋漓,
生怕皇帝知晓此事,高低要问罪于自己...
谁知,皇帝听闻之后,却是哈哈大笑,
只道太子幼年早熟,性子太沉稳了些,又自知身上背负着是日后整个江山社稷,老气横秋的样子着实和那稚嫩的脸庞不太相符...
从前身边的随侍,无一不是惧怕天威的世家公子,又或是不敢忤逆的小太监...
只会让太子更加内敛...
如今来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夏侯循,却是让太子有了几分同龄人的影子...
皇帝抚掌大笑:
“好事好事。”
甚至还会叮嘱夏侯昶,有时候不必过于苛责,睁一只眼闭一只就是,
日后有的是孩子需要承担的责任,
若不现在过的放纵些,总不能轮到担责之时,突然有了及时行乐了心思,那便不太妥当了...
皇帝知晓夏侯昶惯是循规蹈矩的,
便又让皇后出马,将夏侯昶的妻子舒雅召进宫中好一番长谈,
这才堪堪说服夏侯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侯循自是不知道自己有了皇帝“撑腰”,
可机智如他,却是敏锐的捕捉到了父亲对自己似乎不似往日那样严厉了,
甚至在自己再一次趁着午憩之时,带着太子偷偷溜到御花园抓蚯蚓钓鱼的时候,
换来的也不过一句不痛不痒的:
“莫要再有下一次了...”
甚至,父亲的戒尺都没有拿出来...
夏侯循便知道,
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说来却是有些大逆不道,
夏侯循觉得,太子真的好可怜...
在外人眼中,如今的太子,乃是王朝历任以来,前路最是坦荡的太子了...
皇帝因幼年实在坎坷,一步步登上皇位又实在艰辛,
亦看多了后宫尔虞我诈,能体会到众多皇子夺位的手足相残,
是以登基之后,只立了自己发妻为后,
偌大的后宫里,只皇后一人,顶住了前朝诸多压力,再未封妃...
皇后也是争气,自皇帝登基后的第三年里,便诞下皇子,
皇子满月之时,便被立为太子,承继大统...
起初,前朝里皆是谏言,
只道皇子尚小,尚不知天赋能力,如何能在襁褓里便定下了太子之位,
好在皇帝壮年,治国有方,只要皇帝不松口,群臣的谏言也不过是谏言罢了,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而这样的争议之声,却在太子渐渐长大之后,慢慢消失...
太子极其聪慧,聪慧到,八岁之时站在朝堂之上,群臣之首,和百官辩论治水之策,
却能将那些舌灿莲花的谏臣们,辩的哑口无言。
太子极其有礼,善待随从,便是太子宫中随便拉出来一个太监宫女,无一不称赞其仁善。
可太子的善,不是一味的善,
不是任人欺瞒,毫无章法的善...
在知晓自己的随侍太监仗着太子亲侍,苛待宫女,甚至倒卖宫中物件之时,
毫不犹豫的,将其押至牢狱,还众人一个公道....
这样的太子,又有谁能说上一句“不”字?
这样的人不做太子,约莫着也没人能担的起储君一名了,
若说的直白些,便是当今圣上年幼时,也不见得有这番气度。
可就是这样完美无缺的太子,
在夏侯循眼中,却是有些可怜。
太子一整日的每一刻,都是被安排好的,
何时起身,何时梳洗,何时用膳,用膳用几道,用几口,甚至喝了几勺的汤,都被记的清清楚楚...
晨间随皇帝一起早朝,听群臣上奏,
尔后随往御书房陪侍,看着皇帝批阅奏折,时不时再与臣子一起讨论当日朝堂之事,
午间与皇帝一起用膳,考校学问,
午膳之后,休憩一个时辰之后,
便是先生的教学时间,
太子学的很多,文到四书五经,国史兵略,武至骑射刀剑,
一整个下午,都是在各个先生之间游转,
直到晚膳之时,再到皇后宫中,一家三口相聚用个晚膳,
闲话几句也不离不开政事国策,
尔后,便回到东宫休息。
第二日晨起,再一遍循环...
太子的每一刻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没有丝毫偏差,堪称完美...
却在夏侯循的到来之后,
那份完美便有了倾斜....
夏侯循做陪读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太子,不要照着字帖写字...
他高举着太子专用的字帖,直道千人千样,为何循规蹈矩,连写个字都要有既定的框框,也不显拘束的慌...
太子指着他手里的字帖:
“那是夏侯先生亲自绘下的字帖...”
夏侯循高举的手一滞...
紧接着环视周边,确认自己的亲爹不在场之后,
随即扬声道:
“那又怎样,反正我都不照着他的字帖写字,亲爹又能奈我何?!”
只那一晚,夏侯府中连断了两根戒尺....
第二日里,夏侯循屁股都做不了凳子,最后是跪坐着伏在岸上陪读,
夏侯循抚了抚有些发酸的手腕,对着太子温声道:
“殿下,莫要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说的乱七八糟的话被误导了,字帖每日还需临摹才是...”
“乱七八糟”的夏侯循趴在桌案上哼哼唧唧,
却在父亲一个眼风扫过来的时候,哼唧的声音却是小了些,
可面上的,还是不服气的...
太子看着面前这对谁都治不了谁的父子有些忍俊不禁,
可储君该有的自我修养告诉他,
君子形正,且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