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叫萘萘,生于一个秀才之家。
萘萘的爹在村中的私塾里授课,母亲则在家中做些手工绢帕贴补家用,
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倒也是温饱不愁。
在有限的条件里,萘萘的爹娘几乎是把最好的都给了萘萘,
萘萘爹好不容易存些私房钱,多数是给萘萘打了牙祭,
后来,萘萘糖吃的太多坏了牙,
萘萘爹这才狠了心,再不给萘萘买果脯蜜饯吃。
可萘萘如何肯依,捂着腮帮子哭闹,
萘萘爹心疼女儿,可亦知晓若是由着萘萘,日后有的是萘萘牙疼的时候。
于是,萘萘的爹寻回来一棵树苗,
那是一株小小的桃树苗。
细细的一根,坠着三五片碧绿的叶子,
萘萘爹告诉萘萘,若想吃果脯,得要自己种,自己做才是,
外面的果脯里,糖放的忒多,若不想继续肿了腮帮子,便不能再吃了...
萘萘不想牙疼,可萘萘还想吃果脯,
无奈,只好依着爹爹的话,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株桃树苗,在院子里左右比划了半天,最后在对着窗户的位置,将那株桃树种了下去。
萘萘爹确实寻了个好法子,
萘萘再也不喊着要吃果脯零嘴了,而是日日询问,小树什么时候长大?
萘萘的爹很有耐心的告诉她:
“要等小树长的高高的才行?”
“那小树什么时候才能长高高?”
“小树会和萘萘一起长高高。”
“那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长的快些,小树也能长的快些?”
萘萘爹没想到给宝贝女儿种棵树还有这个作用,实在惊喜,连哄带劝着,萘萘每日吃饭都能多吃不少,
甚至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慢慢长成了白白胖胖的小姑娘...
那棵细细小小的树苗,也慢慢的变成了和萘萘一般高的小桃树。
萘萘每日都要蹲在小桃树旁边,碎碎叨叨的说上许久的话,
从今日的字帖写的不好,被身为私塾先生的父亲当着学生们的面说了两句,让她着实没了面子...
哼!今晚吃饭,不给爹爹夹菜了!
再到今日路边看到了一只蝈蝈,追着抓了许久还是被它跑掉了,
不过没关系,自己已经记住了那只蝈蝈的一只脚是黄色的,明日还去蹲它,不信还能让它逃了去。
还有便是自己满脸的肉肉,邻里婶子看到了都忍不住捏上两下,
私塾散学回家那条路,萘萘从路头被捏到了路尾...
到了家后,萘萘的脸都被红了...
可婶子们给的饼子果子太好吃了...以至于家里还未开饭,萘萘已经开始打了饱嗝...
萘萘时常托着小肉脸蹲在小桃树身边诉苦:
我要是棵桃树就好了,桃树就不用写字帖了...
时日久了,萘萘爹娘每每找不到女儿的时候,回院子里的桃树边,一准能看到萘萘抱着桃树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萘萘爹说笑,只道幸亏这是棵桃树听不懂人话,
若是听的懂了,被萘萘这番念叨,还不知怎么烦呢。
萘萘不服气,抱着小桃树的枝干:
“小桃树才不会烦我呢!我们是好朋友!”
萘萘爹娘笑出眼泪:
“对对对,快放开你的好朋友,叶子都掉好几片了...”
可他们不知,那棵小桃树,是真的听的懂....
说来也是幸运,萘萘家的院子还算宽敞,只一棵小桃树,地势又好,每每月夜便是绝佳的修炼之时。
暗里说,草木一族,好歹也要修个好多年才能有灵识,
可那桃树不知怎的,灵识萌出的特别早...
是以萘萘往日里的那些不痛不痒的唠叨,桃树是听的清清楚楚。
每每萘萘坐在窗边咬着笔杆愁眉苦脸的时候,桃树也是看的见的。
不过桃树的修为不够,不能化形,也不会说话,
不能给萘萘一些回复,只能默默做一个倾听者。
萘萘最喜欢的是夏天,
娘亲会早早的将甜瓜浸在井里,等萘萘散学回来,在院子里的桃树边支个小桌子,
晚饭后,萘萘便趴在小桌子上写字;
待萘萘的字帖写完了,萘萘的娘亲便会将浸了一日的甜瓜捞出来,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在盘子里,
萘萘做在爹爹特意给她做的摇椅上晃啊晃,一口咬着凉入心脾的甜瓜,一边昂着小脑袋,自如应对爹爹提问的词句诗赋。
萘萘九岁的时候,书本上的东西基本都能倒背如流,
父亲的考校于她而言自不在话下。
萘萘爹每每欣慰之余,都要叹上一句,萘萘这般聪慧,日后合该做个女夫子教学生了。
萘萘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才不要,我要等着小桃结桃子!”
桃树开花的那年,萘萘十二岁,
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模样生的很是俊俏。
邻里的乡亲无不知晓萘萘是个机灵聪明的小姑娘,萘萘的爹娘脾性也是极好的,这么多年来从未和人红过脸,
甚至每逢年节之时,还有曾经的学生来探望萘萘的爹。
十二岁的萘萘已经不喜欢夏天了,比起夜晚爽口的甜瓜,萘萘更喜欢桃树上那抹绚烂的粉色。
片片花瓣随风飘摇,落在小桃的发髻上,衣襟上,
还有...少年郎带来的礼物上...
少年郎唤赵德,是萘萘爹爹的学生,原也是个聪明上进的,奈何家中实在穷困,供不起赵德的学费,
是以,只中了个秀才之后便辍学回家,在镇子上做账房先生。
赵德从前没有银钱买纸笔写字,就连用的书本都是捡别人用破的看,
是萘萘爹于心不忍,时常接济着。
赵德心中感激,在镇子上做事之后的第一个月,领了银钱买了自己力所能及最好的文墨送给萘萘爹,
萘萘爹知晓赵德家境不易,如何能收他的东西,
来回推搡间,正好萘萘回了家。
桃花树下,恰好一片粉色的花瓣飘落在萘萘的清秀的脸颊上,
也飘到了赵德的心里。
赵德自知家中清贫,若不能许以吃穿不愁的未来,再多甜言蜜语皆是徒劳,
于是,更加勤勉用工,努力挣钱攒钱,务必要先盖起一间像样的小宅子才能和萘萘表白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