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战被问得一时语塞,板着脸半晌没说话。
即使他不想承认,可当他见到韶惊鹊有些狼狈地端着瓦罐进门的时候,他整颗心好像忽然一下亮堂了起来。
再看到那罐炖得色香味俱全的当归鸽子汤,一看就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说没有一丝感动也是假的。
可这样的情绪反而让陆战警惕起来——一个刚见面不过几天的人居然能这么轻易地左右他的情绪,这种情况在他之前的二十六年人生中从未出现过。
对自己情绪失去自控能力的危机感,让一向具有强大自控力的陆战感到不安。
他不断在头脑中提醒自己,面前这个女人连他的家庭情况都一无所知,不可能是他的未婚妻,不能相信她的花言巧语。
韶惊鹊看他虽然冷着脸不说话,可到底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开口拒绝自己,也算是有了一点进展,便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连你的家庭情况都不了解,不可能是你的未婚妻,对不对?”
“不是你的未婚妻,又冒充你的未婚妻,那我接近你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很有可能是敌特分子,对不对?”
被人一下猜中心事的陆战面色有些不自然。
韶惊鹊一眼看穿他故作镇定的表情,忍着笑一本正经道:
“但你想想,如果我真是敌特,怎么会连你家庭成员这么基础的情况都不调查清楚,就一个人贸然出现在你面前,我不怕露馅吗?”
“再说了,你就算不相信我,也不相信送我来的宁市军区?不相信姚大哥?”
陆战细细想着韶惊鹊说的话,如果她真是他怀疑的敌特分子,未免准备工作也做得太差了些,几乎是分分钟就要暴露的程度,的确太不合常理。
又听她主动提起姚文彬,陆战心里更是有了一丝动摇。
以他和姚文彬的关系,以及他对姚文彬的了解,姚文彬这个人虽然小事上不着调,但大事上还是很可靠。
要不等他能起身自由活动了,亲自给姚文彬打个电话,确认了情况再说?
韶惊鹊见陆战神情松动了不少,她的嘴角也扬起了笑意,手上的勺子往前递了递,语气欢快轻柔:
“我说的话你可以慢慢考虑,可这鸽子汤得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刚说完,忽然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收回手,径直将手里那勺汤喂到自己嘴里,随即舒服地眯上眼睛,砸吧了两下嘴,这原滋原味的药膳汤可真香!
陆战眼睛瞪大了一瞬,似乎没想到在他嘴边的鸽子汤怎么喂她自己嘴里去了。
韶惊鹊一睁眼就看到他略微错愕的表情,忍不住莞尔一笑:
“我怕你担心我在汤里动了手脚,先喝为敬,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说着又顺手舀了满满当当的一勺,这次直接喂到了陆战嘴边上:
“啊──快张嘴,小心汤要洒了!”
看着那只汤勺在她手里微微颤动,汤汁似乎马上就要洒落,陆战下意识张嘴一口衔住勺子,“咕咚”一下将汤咽了下去。
当归的药香和鸽子肉的鲜香完美融合在这一勺汤里,既浓郁又滋补,只一口就令人回味无穷。
等这勺温热的补汤暖进胃里,陆战才反应过来——怎么韶惊鹊一开口,他就这么听话地把汤喝了?!
这还不是最令他震惊的……
那把勺子,刚刚韶惊鹊才用过……
陆战的脸腾一下变得绯红,一瞬间就热得快冒烟儿了。
韶惊鹊见他忽然脸红,奇怪道:
“怎么了,你觉得不好喝吗?”
陆战紧抿嘴角,停顿了几秒后,到底还是生硬地摇了摇头。
“那你脸怎么一下变红了,是不舒服吗?”
韶惊鹊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另一只小手已经探向了陆战的额头,下一秒便惊呼道:
“糟了,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我去叫医生……”
她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跑,谁料手腕上忽然一紧,回头才发现陆战正涨红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拽着她,显然这一拽费了他不少力气。
韶惊鹊很是惊喜:
“你手能动了?!太好了,我马上去告诉樊医生这个好消息,让她再来帮你检查检查!”
这两天陆战的手渐渐恢复了知觉,但也仅限于几根手指头能不太灵活地弯曲活动,连抬起来指示方向都还比较困难。
樊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康复过程,脑出血手术难免会出现神经受损的情况,身体机能需要慢慢恢复,一般是从大动作开始,逐步恢复到精细动作。
陆战的手能准确地握住她的手腕,还有一定的力气能拉住她,这说明他的康复状况又比前两天好了不少。
韶惊鹊是真心替他开心,可此刻已经耗尽毕身力气的陆战却羞恼不已。
“我没发烧,你别去麻烦医生!”
她一个人看见自己脸红丢人不算,还要去叫其他人都来看吗?
“可是……”
“没有可是。”
陆战为了打消她去叫人的念头,心一横牙一咬:
“你不是说汤冷了就不好喝了吗?我要喝汤!”
这回轮到韶惊鹊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意识到陆战的意思是让她喂他。
看着他满面通红的傲娇模样,她想笑却又怕他恼,只能使劲咬着下唇忍住,一个劲儿点头。
韶惊鹊小心仔细地喂着,陆战红着脸一本正经地喝着,病房里的气氛难得和谐。
又到了换药时间,护士推门进来,正好看到眼前温馨有爱的一幕。
“五零二”终于收起了他的冰山脸,没有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而是老老实实地一口一口喝着他媳妇喂的汤,俊朗的脸上泛着淡淡红晕,眉眼间都柔和了不少。
而他媳妇则羞涩含笑,满心满眼都是她面前的这个人,动作轻柔又耐心,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中,就像自己在发光一样。
护士都不忍心打扰这个美好的画面,心里暗暗替韶惊鹊点赞——
这些臭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是欠收拾!
这才晾多一会儿,不一下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