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鑫的脑子飞速转动,想着应该以什么方式告诉梁瑜“霸凌”这个词。
他狠狠地抓了抓头发,将头发抓得一团糟,活脱脱像是在头上顶了一个鸟窝。
“唉!”杨鑫叹出一口气:他的脑子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方法来了。
除了用口型、用肢体动作以外,到底还能以什么方式把消息传递给梁瑜啊!
他又不能拿手机给梁瑜发消息!
之前学校里是明令禁止学生带手机上学的,但是有些学生都会偷着带,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只要不被老师发现就行了。
有一些同学运气好,一次都没有被老师发现带手机上学的事情。
既然有运气好的同学,那么也会有一些运气不好的同学,只要手机没调成静音,手机一发出声音,那么他的手机就可以和他说再见了。
假如手机被老师发现的话,那么就是:手机被没收、写检讨、扣分、叫家长一条龙服务到位。
不过,后来李赠考虑到:如果学生们不带手机的话,要是在上学或是放学时,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那么他们就不能及时告诉家长或者老师,也不能向外界求救,这该怎么办。
因此,李赠是同意他们带手机的,也向校长表达了他的担忧。
校长听了李赠的话之后,就在校规里加了一条规定:带手机来学校可以,但是得要把手机用在该用的地方,不能用在除了和家长或老师联系、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上;进了教室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手机交到班主任那里,让班主任保管。
可由于他今天早上来得有些晚,就忘记把他的手机交到李赠那里了。
因此他把手机关机了,手机也就静悄悄地躺在书包夹层里。
要是被教导主任发现他的手机在教室里,那么他的小命还能保得住吗?
别说小命了!他的手机最先保不住!
杨鑫又叹出口气来。
梁瑜这家伙!害死了他多少脑细胞啊!
要是成功地把梁瑜解救出来之后,他非得要从梁瑜那里得到许多好处不可!不让梁瑜请他吃几顿大鱼大肉,他就不姓杨!
一定要让梁瑜出点血!
杨鑫暗暗下着决心。
抬起手,将手抵在太阳穴上,嘴里念念有词:快快开动脑筋,灵感快出来!快想想办法!
到底怎么样才能把消息传给梁瑜呢?
反正不是用手机发消息。
那么就飞鸽传书?
可是他应该怎么把纸条递过去?
把纸折成纸飞机?把纸飞机飞给梁瑜?
那么远的距离,他能不能把纸飞机准确地飞到梁瑜手上还得另说。
更何况,梁瑜的面前还站着教导主任呢!万一飞到了教导主任的身上了可怎么办?
毕竟他也不太确定,自己折的纸飞机能不能按照他所期待的路线飞,也不确定外面的风会不会把纸飞机吹到其他地方。
就算他把写的东西传给了梁瑜,那么教导主任岂不是也会看见?
被教导主任知道,梁瑜根本就说不出“霸凌”这个词,反而还要靠外援,教导主任不得气出心脏病?
为了教导主任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强健的体魄,他还是不给梁瑜飞鸽传书了吧。
如此多潜在的外在因素,将话写在纸上,把纸折成纸飞机这个方法也行不通了。
杨鑫一拍脑袋:那他可以把话写在纸上,只要让梁瑜看见不就行了吗?反正教导主任离窗口远,而且还是背对着他的。
只要教导主任不转头看他就行。
杨鑫简直佩服自己想出了这么好的主意,在心里夸赞着自己:杨鑫啊杨鑫!你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这么好的办法,是怎么让你想到的?
说干就干!
怕梁瑜离得太远,而看不清纸上写的字。
杨鑫就拿了一本作业本,翻到中缝那一页,将完整的一大张纸撕了下来,拿起笔之后,刚想写字,却突然之间忘记了“霸凌”二字怎么写。
杨鑫抓耳挠腮,转过身看了他的后桌一眼,可发现他的后桌正在忙着做作业。
既然别人正在忙,那么他再去打扰别人属实是不太礼貌。
杨鑫就转回去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那么闲的。
也就错过了后桌抬起头,用一种含着好奇意味的眼神看着杨鑫。
眼见杨鑫既没说找他有什么事,又在没开口的情况下转了回去。那么杨鑫肯定没什么要紧事,不然的话,杨鑫肯定就寻求帮助了。
既然找他的不是什么特别十万火急的事情,那么他就不管了,于是,他就又把头低了下去,继续做作业了。
杨鑫托着腮,看着窗帘,似乎想把窗帘盯出一个洞来,也似乎是想看看窗帘会不会突然把他想知道的字显现出来。
要是他有汉语大词典的话就好了,他就可以查一下字典,也就不至于不知道“霸凌”怎么写了。
突然,杨鑫一拍脑袋:他怎么那么傻!
不会写字的话,那么他可以写拼音啊!
只要梁瑜能看见他写的拼音就行。
怕梁瑜离得太远,看不见他写的字,于是,杨鑫就把一整张纸写满了。
又担心笔尖太细,梁瑜看不清,杨鑫就拿记号笔把拼音涂黑了。
干完这些之后,杨鑫又把脑袋探出了窗户,四下看了看之后,将手里的纸举了起来。
梁瑜的余光挪到了杨鑫手里的纸上,真的被杨鑫的智商整得无语了,他有点想把杨鑫的脑袋撬开,好好看一眼杨鑫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脑子里是不是都被浆糊填满了。
杨鑫要不要好好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拿纸的!
写着字的那一面对着杨鑫自己,这还不算太过分,更过分的是杨鑫还把纸拿颠倒了。
杨鑫是不是在为难他?
还是说杨鑫觉得他是神一般的存在?能将纸上的那些字自动翻转、镜像过来?
他还没厉害到那个地步!
杨鑫见梁瑜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就懵了:梁瑜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应该没写错吧!还是说梁瑜看不懂拼音?
那么基础的东西,要是梁瑜看不懂的话,那么梁瑜得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脑子了。
小学生都能把拼音读得滚瓜烂熟了好不好?梁瑜怎么连小学生都不如啊?
到底是怎么让梁瑜考上初中的?该不会是靠开后门进来的吧?
那么可以让梁瑜回炉重造一下了!
既然梁瑜看不懂他写的东西的话,那他就没办法了。
就让梁瑜自生自灭去吧!
他不奉陪了!
杨鑫刚把手里的纸放下,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原来他既把纸拿反了,还拿倒了。
他不禁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来,仔细确认了几遍之后,重新把纸举了起来。
梁瑜眯起眼,努力辨认着杨鑫手中拿着的纸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在心里把拼音拼出来之后,梁瑜就对教导主任说:“主任,这次我是真的知道了,主任您最讨厌的是欺负、霸凌同学。”
“我不应该打我的同桌,以后我要是和他有了难以解决的事情,或者是遇到一言不合的情况的话,我会好好和他讲道理,并且以理服人,而不是靠武力来解决。”梁瑜怕自己要是再为自己辩解下去,教导主任就更加生气,于是他没把那句“我真的没有做出霸凌我的同桌的事情”说出来,不然的话,教导主任肯定又要给他说长篇大论了。
那他还能在下课之前回教室里吗?
肯定不能!
既然他把教导主任想听到的正确答案说出来了,而且同时做出了保证和反思,那么教导主任应该会看在他的认错态度那么好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的,对吧?
可谁知教导主任似乎更加生气了。
“这些道理你不是都懂的吗?可你之前怎么就不知道错了呢?怎么还会做出这种伤害同学、欺负同学的事情呢?”教导主任恨铁不成钢,觉得梁瑜“知错犯错”,明明梁瑜知道他最憎恨、最厌恶的就是校园欺凌了,可做出的行为却还在他的底线上反复试探,真的拿他的话当耳旁风是吗?
教导主任叹了口气,觉得要是不给梁瑜举几个实打实的真实案例,梁瑜心里就没有概念:“你知道我为什么很讨厌校园欺凌吗?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跟你们强调说不能欺负同学吗?”
梁瑜摇了摇头。
每个周一早上,教导主任都会拿着麦克风到最前面讲话,讲的内容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我们星晨中学的学生,不能做出欺负同学、欺凌同学的事情来!我们要团结友爱,以互帮互助为荣,以欺凌同学为耻!”
这些话,梁瑜早就听得可以倒背如流了。
由于教导主任每周都这么说,梁瑜就觉得他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刚开始梁瑜还能听进去一些,之后就听腻了,反正教导主任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就算他讲破天也不会再有其他的话,好在他上早操的时候是排在偏后排的位置,那么多的学生,老师们也看不过来。
他就随身携带着一本语文古诗词的口袋书,在教导主任上去讲话的时候,他就把书从口袋里掏出来,背诵着古诗词。
要是巡查的老师查过来的话,他就以极快的速度把书往口袋里一塞,因此他从来都没有被发现过。
教导主任见梁瑜摇头,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孩子啊,你是一点都不了解校园欺凌到底有多严重啊!”教导主任看了一眼梁瑜之后,再转头看了一眼教室里的景象,心里再次产生了一种想把亲戚学校里的那个女学生“抢”过来,把她安排到李赠的这个班级里,“你们班的氛围挺好的,同学们也很友好,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梁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是真的不太清楚校园欺凌到底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身边也没发生过这种情况,所以他平时不怎么关注这种事情。
他家里对他管教得挺严格的,他的父母总是让他好好学习,辅导书买了一大堆。除了周六、周日不上学,他才能玩半个小时电脑以外,他连一点课余活动都没有。
看电视、玩手机、做一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情,都不可能。
他平时做作业累了的话,他也就只能玩一会儿自己桌上的笔和橡皮,想象着他是一个掌管着千万大军的将军,而他的笔和橡皮都是他手底下即将冲锋陷阵的士兵。
这样的小游戏,就能让他玩得乐此不疲。
除了这种放松的办法之外,倒也有其他消磨时间的办法。
他的妈妈有时候会在做家务时,将手机的声音调响,边听手机里的声音边做家务。他就可以借到妈妈的光,靠着听手机里的声音来放松一下;晚上,他的妈妈在客厅里看电视时,他就可以听着电视里人物的对话,想象着剧中的情节、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不过,这些时间根本就不会持续太久。
只要他的妈妈把家务做完、把电视一关。
可以用来放松的机会就没了、脑子里想象出来的场景就如肥皂泡一般破碎。
他平日里连手机都不能玩、电视都不能看,更别提可以通过这两个电子产品去了解校园霸凌,或者是看新闻了。
能玩电脑游戏的周六、周日两天,好不容易有了好好玩个电脑放松一下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把玩电脑的时间放在那些事情上呢?
当然得要大玩特玩才是!
谁会把重点放在其他地方上面啊?
傻子才会!
所以,这就是他能考进年级前一百、不了解校园霸凌的原因。
“你们这些生活在蜜罐里的孩子啊!根本就不知道人心有多险恶啊!”教导主任的眼中沁出了泪来,双眼亮闪闪的。
梁瑜听见教导主任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就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可教导主任背光而立,他根本就看不太清楚教导主任脸上的表情。
只看见教导主任眼中闪着泪光。
教导主任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