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安见孟江南没了动作,也不再说话了,反而看着某一处摸着下巴,嘴角还有一抹似有似无的坏笑。
陈以安挑了挑眉:孟江南这家伙到底又起了什么坏心思了?
于是她顺着孟江南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那本厚实的书上。
陈以安觉得她的右眼皮在疯狂乱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孟江南!”陈以安气笑了。
果然一个人气到极致是会笑的。
这句话是一点都没说错。
孟江南从他的“葵花宝典”上挪开目光,转头看向陈以安,觉得陈以安脸上带着的表情,就怎么说呢?
她虽然说是笑着的,但是按照他那么多年来对她的了解,他从她的眼神里抓住了一抹杀气。
可那抹杀气淡淡的,甚至稍纵即逝,快到让孟江南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自己看错了。
孟江南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伸手扯了扯言忆的袖子。
“怎么了?”言忆正在翻看着孟江南的这本书,翻了好几页,言忆发现上面都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言忆不禁更加佩服起孟江南来。
刚才孟江南扯她的袖子,可他没和她说到底找她有什么事情,就转头看着孟江南:“找我干什么?有什么事?有事的话就说啊!”
孟江南指了指陈以安:“你和陈以安从幼儿园认识到现在,应该对她很了解了吧?”
言忆扭过头看了陈以安一眼,又转回脑袋,点了点头:“算是吧,怎么了?”
“那你觉得陈以安的怒气值现在是不是已经爆表了?”孟江南缩了缩脖子,小声问道,“我是不是离见上帝不远了?”
言忆再次看了一眼陈以安,只见陈以安正站在座位前,双手抱胸,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完了!这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啊!
按照言忆对陈以安的了解来看,如果陈以安的脸上越是看不出表情,就越是生气。
“你好自为之,自求多福吧!我就先溜了。”言忆连忙转了回去,不知道孟江南到底怎么招惹到了陈以安,要是真的开战了的话,受到牵连的第一人就是她,谁让她就在战火的中心呢?
言忆默默地把椅子往前挪了又挪,就怕一会儿战火会落到她头上。
她那么弱小,到时候她受伤了怎么办?
到时候,她一肚子委屈都没地讲。
而孟江南作为“始作俑者”,他活该被挨打,而且他作为男生,皮糙肉厚的,不会掉多少血条的,帮她吸引掉一些战火的话,那就是他积德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孟江南干脆自暴自弃了。
在陈以安抬起手之后,手就要落在孟江南的身上之前,孟江南连忙伸出手来阻止了陈以安的动作:“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和一个条件要讲!”
“行!你说吧!”陈以安难得大度了一次,反正一会儿孟江南这顿打注定是逃不了了。
孟江南一副大义凛然、英勇赴死的样子:“你能让我死也要死个明白吗?”
“行!”陈以安点点头,“既然你这么要求了,那我就成全你。”
言忆在一旁听着,心里想着:这到底是哪个电视剧里的台词?他们不去当演员的话真是可惜了,影视行业少了他们两个真的是一大遗憾。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打我?”孟江南寻思自己没惹到陈以安吧,“我没惹到你吧!”
陈以安冷笑一声:“你刚才是不是起了什么坏心思?看着你的那本书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坏主意?你要是老实交代的话,我可以饶你一命!”
单纯的孟江南相信了,立马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
就连他打算今天晚上几点去陈以安家里都交代了。
言忆:“……”
陈以安:“……”
她们到底是应该夸孟江南这孩子实诚呢,还是应该说他傻呢?
怎么啥啥都说了?
言忆托着腮,在想要是孟江南在战争期间被抓走当俘虏之后,按照他现在的样子的话,那他是不是会在被严刑拷打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秘密都告诉敌人了?
甚至有可能他还会通敌。
嘴这么不严,那他以后能当警察吗?
给他几辈子都当不了吧!
“孟江南你个叛徒!”言忆不由把心声说了出来。
言忆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让孟江南和陈以安听见。
孟江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你在说什么?”
陈以安的脑回路和言忆难得在同一个频道上,想了一下言忆有可能想到的事情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不生气了吗?”孟江南听见陈以安笑了,就以为她不生气了,一脸惊喜。
他终于可以逃过一顿打了!真棒!
“谁说我不生气了?”陈以安喊了一声言忆的名字,“忆宝!你回头!”
言忆回过头之后,和陈以安对视了一眼。
陈以安就用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看着言忆,朝言忆伸出手:“忆宝,击个掌!”
言忆就跟陈以安击了一下掌。
“忆宝!你刚才是不是在想,要是在以前那种战火动荡的情况下,孟江南被敌人抓走了,要从他嘴里得到机密,他听到类似于:要是你把你们国家的机密告诉我们,那我们就饶你不死的话,他就真的全都和敌人托盘而出了?”
言忆重重地点头:“是啊!我就是那么想的!以安,你也太懂我了吧!”
“而且你还想,像孟江南这样嘴不严的人以后肯定当不了警察,是不是?”陈以安又问。
言忆兴奋地站起身,紧紧握住陈以安的手:“以安!你简直太懂我了!”
“是吧!是吧!”陈以安兴奋地不能自已。
她就说她最懂言忆了嘛!
她们嘴里的当事人在一旁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孟江南才开口:“你们至于把我想得那么不堪吗?再说了,我根本就不是你们嘴里说的那样好不好?我最能保守秘密了!你们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差劲!”
“再说了!以后我肯定能当上警察的!”孟江南握紧拳头,在空中挥了挥,“你们别小看我!”
言忆觉得平时孟江南一直都会鼓励她,夸奖她,给她提供了许多情绪价值,如果她不给孟江南积极的正面反馈的话,那么孟江南会有多寒心啊!
她想到这里,就一脸认真地看着孟江南,点了点头之后,用特别认真的语气和孟江南说:“嗯!你以后一定会当上警察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孟江南又向言忆确认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言忆整个人面向孟江南,一字一顿:“我说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当一个警察。”
想了想,言忆又加了一句:“也一定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好警察!”
说完之后,言忆就又看起孟江南的书,她觉得孟江南的字真的太好看了。
她的字迹其实也很清秀,但是就是不如孟江南的字那么苍劲有力。
她也想写得这样一手好字。
孟江南听了言忆的这番话之后,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
他甚至还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言忆。”孟江南用更加认真的语气叫了一声言忆的名字。
“嗯?”言忆听到孟江南喊她,就转过头看着他,“又有什么事吗?”
孟江南认真想了想,然后两眼亮闪闪地看着言忆,语气比言忆更加认真且真诚:“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以后你想当一名作家,你一定能实现你的梦想的,而且,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特别特别优秀的作家,还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希望你的愿望早日成真呀。”
言忆看着孟江南的眸子,在孟江南的眸中看到了她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孟江南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
看着那么认真的孟江南,不知怎么的,言忆笑得眯起了眼,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软软的,声音也小小的:“谢谢你呀,孟江南。”
可她心里清楚,按照钟怀安的性子,肯定会让她选她不喜欢的专业,甚至还会逼迫她考她不喜欢的学校。
她还记得言祁写的日记里,有那么一天这么写道:
我马上就快要高考了,但是我直到现在还是会做梦梦见我二年级的时候,妈妈把我最心爱的、辛辛苦苦拼了半个月的航母模型摔在地上的场景。
那些模型的零件、碎片一直都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们散落在地上,朝我喊着好疼啊,问我能不能不要把它们倒进垃圾桶。
我想把他们都抱进怀里,告诉他们,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他们,因为我最热爱的就是他们,当一名船长是我的梦想。
可是,我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妈妈跨在了窗台上,听到她和我说要从楼上跳下去,听到她说让我考清北大学。
我想拒绝,可我不能。
我那时候才二年级,我怎么能反抗得过妈妈啊……
妈妈指着地上的模型碎片,说那些是垃圾。
那些不是垃圾!不是!
我的梦想不应该是垃圾!也不应该被倒进垃圾桶!
当我把那些模型倒进垃圾桶,把垃圾桶盖上之后,我好像听到我的那些模型在哭,在祈求我说别不要他们。
可我能怎么办呢?我的心都在滴血啊。
我只能听妈妈的话,只能努力考到妈妈想让我考到的清北大学,我能怎么办啊?
言忆都能把言祁的日记背下来了。
但是更让她心疼的是:言祁这篇日记后面的满满一页,写的都是“谁能来救救我”。
那一页的字,都是红色的。
言忆不知道言祁到底是用什么写的,总之就是触目惊心。
他到底是用的红色墨水笔,还是用红颜料?
还是用他的……血?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所以,作家啊?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能。
这终究是一个遥不可及,不!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梦想。
言忆转过身去苦笑着,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痒,还以为是有蚊子在叮她,就伸手挠了挠,可指尖却触碰到了湿漉漉的东西。
原来是眼泪啊。
孟江南凑过去,看到了言忆脸上的泪,惊讶道:“不会吧?我就只是给你祝愿而已,你怎么也感动地哭了?”
言忆一边用手抹眼泪,一边笑着点头:“是啊,我就是很容易感动哭的嘛。”
可孟江南没从言忆的声音里听出多少感动来,更多的却是破碎感。
他觉得言忆真的快要碎了。
“你别用手擦,我给你纸巾!”孟江南从桌洞里拿出那包之前刚从小卖部里买来的没用多少的纸巾,递到言忆的手边,“你知道手上有多少细菌吗?怎么和一个小孩子一样,用手擦眼睛呢?知道眼睛有多重要吗?要是细菌钻眼睛里的话,你就会看不清东西……”
言忆听着孟江南的话,明明孟江南比她要小一天,怎么现在感觉和孟江南反过来了呢?
现在好像她变成了一个小妹妹,而孟江南则变成了比她大的哥哥。
就像是……
言祁那样的哥哥。
言忆抽出一张纸巾就要擦眼泪,孟江南见状,连忙从言忆手里抢过那张纸巾。
“你不会自己从里面抽吗?非要拿我手里的干什么?”言忆不解地看着孟江南。
孟江南尴尬地拿纸巾假装擦鼻涕:“我突然之间觉得我的鼻涕要流下来了,所以我来不及自己抽,你手里有现成的,不拿白不拿。”
他能说其实是他忘了把最外面的那张纸巾抽走了吗?
那么不卫生的东西,能给言忆擦眼睛吗?
开什么玩笑呢!
言忆擦完眼泪之后,继续往后面翻孟江南的书,发现有几页空白的,言忆再往后翻了几页,就又有孟江南的字迹了。
“你有几页没写,是忘记写了吗?”言忆把那几页翻给孟江南看。
孟江南看了两眼,随后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几页的题目太简单了,没必要做。”
言忆:“……”
她就不应该问他这个问题。
言忆看了看那些题,觉得她连题目都读不懂,更别提让她做了。
算了,按照她的脑子,给她几百年都做不出来这种题。
把书还给孟江南之后,言忆就又开始做作业了。
陈以安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好久,见言忆开始做作业了,她这才轻咳了一声:“我们的账,似乎还没算完呢,对吧?孟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