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忆走到家附近的便利店门口时,发现便利店关门了。便利店从来都不会关门,可今天怎么关了?言忆心中有些好奇,便利店里的王阿姨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但言忆没多想,只觉得脚步沉重,心里突然涌出一种不想回家的感觉,这种感觉愈来愈浓烈,直到最后连一步都迈不动了。言忆就在便利店门口的小马扎上坐下了。
言忆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发呆。
背着的书包里装着言祁喜欢的航母模型和自己喜欢的小说。明明之前内心满怀期待,想早一点听到言祁赞扬她的话,可她现在居然没有继续站起身往家走的勇气了。
可能是害怕言祁真的会拿自己当“挡箭牌”,从而逃过钟怀安的一顿骂;担心要是言祁不喜欢自己选的这个模型的话,应该怎么办;亦或是怕现在爸爸妈妈都已经回到家了,妈妈在厨房做菜,而爸爸和他的几个兄弟坐在饭桌旁就着花生喝酒。
言忆突然想到以前言祁考上了重点高中之后,言朔把他的几个兄弟叫到家里一起给言祁办升学宴。
言朔喝酒喝得正尽兴,言忆经过啤酒瓶时,没注意到脚边,腿就不小心轻轻碰到了一瓶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啤酒瓶“砰”得一声应声而倒。
被冰过的啤酒瓶本就易碎,啤酒液体迅速从碎裂开的瓶身里涌出,流在地砖上,啤酒的泡沫也紧随其后,如同白色的云朵迅速在地上扩散开。
言忆站在原地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就这么呆愣得站着。看着在地上不断蔓延的啤酒液体。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只过了几秒钟。言朔大步走到言忆身边,揪住言忆的衣领,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你是不是瞎?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废物?什么都干不好!你这个败家子!要你有什么用?”
言忆白皙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个巴掌印,直接被言朔打懵了,还没来得及抬手捂住脸,就被言朔狠狠甩开。
不明白为什么言朔喝醉之后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言忆直接被言朔甩得撞在墙上,肩膀上传来一阵疼痛,由于惯性,言忆的头也磕在了墙上。言忆当时就眼前一黑,坐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想到那时撞在墙上的疼痛感,言忆又觉得头上隐隐作痛,更不想回家了。
言忆看见便利店里的王阿姨从她家的方向跑来,边跑边喊:“哎哟!言家闺女哟!你在这里啊!”
王阿姨跑到言忆身边,不由分说地拉住言忆的胳膊,把她拉起来之后就带着她一起跑。
言忆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出了什么事?王阿姨为什么要拉着自己跑?
言忆想让心里的疑惑得到解答,就开口问道:“王阿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王阿姨痛心疾首地说:“造孽啊!你哥哥跳楼了!”
言忆闻言,脑袋里一片空白。
王阿姨刚刚说什么?
她说哥哥怎么了?
谁跳楼了?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言忆都能听懂。但把这些字连起来之后,言忆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两人很快就到了言忆家楼边。
一大群人围在警戒线外,旁边的警车和救护车都停在旁边,几个警察维持着秩序。
王阿姨拉着言忆,嘴里喊着:“你们都让让,言家闺女来了!”
人群立刻分开,给言忆和王阿姨让出一条道。言忆麻木地来到警戒线旁边,警戒线内躺着一个身上盖着白布的人。
一张带着镀金的字体的、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静静躺在一边,上面已经被血迹浸染,显得录取通知书更红了。
言忆一时分不清,上面到底是录取通知书原本的颜色,还是血的颜色。
这张录取通知书,言忆认得,她出门之前还见过,还伸手摸了摸,还开口赞叹了一句通知书上的镀金字体很好看。可她现在只觉得她入目的皆是刺目的红。不只是地上的录取通知书,还有地上的血,还有......地上躺着的人。
言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站在警戒线外一动不动。
“这孩子!傻愣着干什么?”王阿姨在言忆肩上推了一把,“快去看你哥最后一眼啊!”
言忆像是回过神来了一般,跌跌撞撞地从警戒线底下钻了过去,整个人几乎是扑了过去。
言忆仍旧不敢相信白布底下的人是她哥,就翻开那人手边的录取通知书,上面那句“恭喜言祁同学考入清北大学”中的“言祁”二字已经被血染红了,言忆仔细辨认了好久,才认出这是她哥哥的名字。
突然有那么一刻,她多希望地上躺着的人不叫“言祁”,叫“言祁”的人也不是她哥。
江明市的夏天一直很炎热,太阳也很毒辣,地上的血早已经被晒得干涸,附近还有白色的液体痕迹。
“真是造孽啊!小祁才刚满18岁,刚拿到清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怎么就从天台跳下来了呢?”
“就是说啊,这孩子考上了清北大学,以后有大好未来呢!”
“刚刚我听法医鉴定说是脑袋着地,脑浆都出来了。”说话的那个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清晰地传入了言忆的耳朵里。
“多好的一个孩子,唉!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也有人说:“我看就是言家媳妇管得太严了,很多时候我都看到小祁房间里凌晨了还亮着灯。”
“我看就是现在的孩子太脆弱了,太自私了,考虑过父母的感受吗?父母养他那么大,供到大学了,结果呢?他倒好,从楼上往下一跳,眼一闭,脚一蹬,就什么都不管了?”有人讽刺道,“学历高有什么用?他爸妈就是养了个白眼狼!”
周围嘈杂喧嚣的声音,言忆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声音却还是不停往耳朵里钻。
言忆颤抖着手勾起白布的一角,缓缓露出那人的头发,手抖得像筛子一样,再也没有掀开白布的勇气。
周围喧嚣的声音扰得言忆心乱如麻。
她想大吼着让那些说话的人闭嘴,嘴张了张,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