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舜披星戴月地回到了长公主府,把碧穗几个人吓了一跳。
“任护卫?”
碧穗看着院中树上躺着的人影,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也就只这个护卫如此放荡不羁,敢睡在郡主院子的树上,换了旁人,必定是毕恭毕敬地候在院子外头的。
任舜眼皮一掀,淡淡地扫了一眼警惕的碧穗,嗯了一声。
他态度一如既往,可碧穗却安心下来。
虽说任护卫的脾气臭的不行,可身手了得,之前府里办了一场护卫之间的武艺比试,任护卫被郡主命令参加看看他的真本事,他居然夺得了第一!
至少有他在郡主身边,就不用担心郡主的安危了。
碧穗回屋继续睡觉,没看见树上的任舜在她转身之后又睁开了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郡主的卧房,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晚上发生的一起,齐玉璇都无从得知,昨夜她心中装着事,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睡着,今日一早就收到消息,说是太后没什么大碍,一行人按照原来的计划出发去北苑。
长公主是陪着太后从宫里出发的,齐玉璇便自己坐一辆马车,在车上补觉。
只是刚睡下没多久,外头碧穗忽然道:
“郡主,任护卫求见,说是按照您的吩咐找到了一样东西。”
齐玉璇睁开双眼,任舜竟然没走?
“让他进来吧。”
不久,一劲瘦的少年进了马车,规矩地单膝跪在门口,“主子。”
“昨日见到你哥哥了?”
任舜避而不答:“这是香绮坊的账册和今早从里头传出来的一封信,请主子过目。”
他不说,齐玉璇也没那心思勉强他,她强打精神,接过他递来的账本翻开细看。
“这是原件?你贸然取出来,会不会打草惊蛇?”
任舜:“他们另有一份每日的账本,待打烊闭店后,才会誊抄在这上头,只要在今日还回去,不会被人发现。”
也是他艺高人胆大,换了旁人,偷取账册又再还回去的事情,哪怕给了机会也不敢做。
账册上记载了香绮坊最近一个月来的进出货详细、每日营收,这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上头每隔七日便会出现一个红色的印泥指印,像是有人每隔上七日就要确认一次账本似的。
“这个指印,不是香绮坊明面上的人?”
任舜:“是,昨夜我趁他们熟睡,比对过东家、掌柜和小二们所有人的指纹,没有一个对得上,查账者另有其人。”
齐玉璇的眉心蹙得很深,“以这上头每隔七日查账的时间来看……下一次,就是明日了。”
任舜:“所以明日是否要我去香绮坊蹲守?”
齐玉璇想了想,如果要他去,那他就无法陪她一同去北苑,毕竟马车往返需要足足两日,骑马顶多能缩减至一日半,时间上还是太仓促。
她还从未去过北苑,虽说跟着宫中人一道,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很小,还有麒麟卫保护,她不该害怕才是。
可不知为何,她今日一起来就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早上兰心几人还安抚她,说是因为昨日没睡好,今日试试点上安神香入睡就好了。
最终任舜还是被派去了香绮坊蹲守,而那封信,也被齐玉璇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抓活口,找一个北苑附近的民宅买下关押,我要亲自审问。”
齐玉璇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笔迹,她不会忘记,正是与从前她看过的,萧玉瑶用左手写在花笺上的如出一辙。
所以萧玉瑶根本没有死,那可以上瘾的胭脂水粉,也是她搞出来的诡计!
就是不知,这其中,端王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齐玉璇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越国在外,香绮坊在内,若是外力无法打破,那便从内部开始瓦解,哪怕与虎谋皮,累得齐国满目疮痍,端王也势在必得。
“这会儿到哪儿了?”
任舜已经走了,齐玉璇掀开帘子问一旁的碧穗。
碧穗抬头看了一眼前后方的队伍,答:“郡主,还早着呢,才刚和宫中的队伍汇合,京城都没出。”
“您再睡会儿,等走了一半了奴婢再喊您?”
昨夜郡主没睡好,她们几个都有些担心,想着郡主今日在路上还能再睡会儿,可现在看来,郡主精神奕奕,不像是疲惫的样子,这是方才任护卫回禀什么事儿了?
半刻钟后,正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太子收到了长乐郡主送来的冰饮。
一旁的护卫还自己脑补道:“郡主定是体贴殿下烈日下骑马辛苦,这才吩咐人来送饮子,不如殿下也回马车上歇一会儿吧?”
一队护卫瞧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可细看耳朵都微微竖起,一副有八卦听的样子。
齐隽盯着那食盒,嗯了一声,亲自拎着调转马头去了自己的马车上。
太子走后,几个护卫才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情况?太子的衣食住行,何时需要长乐郡主操心了?上头太后皇后、再不济还有长公主……”
“我哪里知道?没准是长公主吩咐的?你小子可别看谁有戏啊,那可是太子和郡主,同姓同宗,真凑成一对儿了少不了人戳脊梁骨。”
“那又如何?京中谁人不知长乐郡主只是养女……”
忽然一个骑马的巡视官快速路过,低声呵斥了一声:“噤声!”
队伍中又恢复了太子离开前的安静如鸡,不,威严肃穆。
回到马车上,齐隽先是用沾湿的帕子擦了擦因为骑马勒出了汗的掌心,才亲自打开了期待已久的食盒。
可映入眼帘的哪儿有什么冰饮,唯有一封信和一张言简意赅的纸条。
那纸条上是齐玉璇的笔迹,他两指松松捡起,一瞧——
“香绮坊所售香粉面脂害人成瘾,幕后主使萧玉瑶,恐为端王另一计。”
他轻出一口气,那封信也没了拆开看的念头,转头看向一旁憋笑憋得辛苦的孙邈,危险地眯起双眼:
“孤竟没发觉,你已经生得如此白胖虚浮,实在有碍观瞻,出去跟着护卫骑马,没有孤的吩咐不许回马车。”
孙邈一怔,苦哈哈地领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