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炮声掩盖了弓弦声,那个抗金军火枪手毫无防备,被射中面门,向后便倒。但接着就有人补上位置,有几个人都对着央哥的方向开枪。
子弹噗嗤噗嗤打在那一人一马的尸体上,央哥却毫发无损。他默默算着抗金军排枪的节奏,大概十息一发。
他一边用脚蹬开弓上弦,一边嘴里数着“八,九,十!”突然站起来,弓步,对着一个正在用通条装弹的抗金军火枪手就是一箭。
射完也不观察,接着就往旁边一个坑里滚过去。幸运的是,他又一次射中了。但不幸的是,抗金军队伍里跑出几个人来,对着他这边就扔了几颗手榴弹。
等央哥发现的时候,手榴弹已经掉到了坑里,在他面前嗤嗤地冒烟。他虽然没见过手榴弹,但也知道这肯定是一种炸炮。
他吓得张大嘴发出“啊,啊”的怪叫,弓箭也不要了,手脚并用,拼命往外爬。虽然人着急的时候,小宇宙一爆发,也能迸发惊人的力量,但人的速度终究赶不上手榴弹爆炸。
他还没爬出几步,突然眼前一片血红,耳朵轰得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背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拍在斜坡上,预制破片撕碎了他的盔甲和身体。
远处的五斤开始愤怒了,打到现在,他能确认抗金军的死伤不过才三四个人。其中有两个还是刚才那个新兵什长造成的。
他看重的老兵却几乎没战绩,死伤却明显比新兵少多了。难道老兵的经验就是逃命吗?他又杀了一个败退回来的猛安,那个人似乎豁出去了,破口大骂,还问他为什么自己不去冲?老让别人送死。
五斤盛怒之下,披挂就要亲自上阵,被部下拼命拦住。但他知道,一味让别人进行死亡冲锋,人心不服,慢慢都会开始装模作样。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再拖一会就天黑,只能收兵回营。
今天要是就这样收兵了,士气肯定非常低落。明天抗金军肯定不会继续这样守,他们多半要进攻了,搞不好明天真就要突围逃走了能跑出去一半就不错了。
到时候别说剿灭高贼,收复海州,能不能守住宿迁都成问题。自己怎么跟皇上交代呢?皇上现在多半已经打过长江去了,自己却大败亏输。
想到这里,他狠狠心,一咬牙,对着卫队长说:“既然主帅不能轻动,你是我的心腹,你去跟我去是一样的。”
卫队长傻眼了,怎么要自己去呢?他正犹豫着呢,太师五斤一瞪眼:“你不想报效皇上吗?”
卫队长无奈,只好领命而去,披挂上阵。为了防子弹,他穿了三层盔甲,还拿了一个盾牌。两个卫兵把他托到战马上,替他点着了飞火枪的药捻。
五斤眼里有点湿润,毕竟情同父子啊。但仗打到这个份上,该牺牲就得牺牲。
卫队长带了三千甲骑,流着泪向前冲去。他早应该知道,老头子是个六亲不认的,只想着自己建功立业,早晚会牺牲他。也罢,自己就死在阵前,成为他激励其他将领的工具吧。
他就这样带着气,一个劲猛冲,很快就跑到了最前面。不知道是抗金军觉得不值得为他一个人浪费炮弹,还是他有神仙保佑,居然一直没事。
他大声呐喊,把已经开始喷火的飞火枪使劲往前伸着,如同天神下凡,英姿飒爽。倒也带动了很多金军骑兵跟着他猛冲,好多人暗自佩服,到底是太师的卫队长,就是勇猛啊。
就这样一路冲到了一辆盾车旁边,卫队长已经看到前面烟雾中的抗金军。第一排拿着枪对着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头上顶着一个可笑的小锅,冷冷地盯着他。
卫队长想:他会打死我吗?我跟他无冤无仇。他突然害怕起来,他不能死,他还有远大的前程,还有刚结婚不久漂亮的妻子。
就在这时,一发炮弹几乎就是在马肚子底下炸开,把他掀了起来。也许是马挡住了大部分弹片,他只是左腿被划伤了。
他没有像自己出发时想的那样,即便负伤也要冲到前面,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而是连滚带爬,躲到了盾车后面。看到一些骑兵飞速掠过自己,冲到前面去。
忽然前面一阵闷响,又传来一串爆炸声。骑兵又纷纷退了回来,一只手探了过来,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提到了马鞍上。
原来是他的一个手下,那人喊着他的官职:“猛安,你受伤了。我们回去吧,那边就是神仙也冲不过去。我们已经对得起太师了。”
卫队长想,大概这个手下,是想用自己来帮他脱罪吧。不过总是救了自己,他还是表示了感谢。是啊,自己负了伤,也对得起太师了。
太师看着一身血污的卫队长:“你的部队呢?我让你去攻打的方阵呢?”
卫队长说:“贼人炮火太猛,我们实在冲不过去。”
五斤一瞪眼:“你就回来了?你这是临阵脱逃!来人,拖出去,砍了!”
卫队长瞪大了眼,居然要杀自己?他不由得喊了起来:“我对太师一片忠心。”
五斤挥挥手:“你忠心报我,就应该战死在阵前。去吧,汝妻子吾养之。”卫兵们将他们的队长拖了出去,怕他乱喊,照例给了头上一刀把,打晕过去。
过了一会,把卫队长的人头呈了上来。五斤没说话,挥挥手让拿走。接着他一拍桌子,指着在场的几个将领:“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一个不落,都带着本部人马去冲,再拿不下来,全队皆斩!”
几个人吓得赶紧躬身领命,一起互相看了看,商量说:“老头杀红眼了,居然把亲儿子似的卫队长也杀了。就是全队都填进去,也得拿下,不然人头不保啊。”
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既然要拼命,就别留后手,一波波往上冲就是。突然一个万户说:“风!”他用指着旁边向着黄河方向飘动的军旗,突然高兴地大叫:“风向变了,对着西边吹了。”
他兴奋地跑回掩体,对五斤说:“太师,风向变了,对着贼人那边吹了。咱们点火,放些巴豆马粪沤烟,熏那帮王八蛋。然后再冲锋,定能冲垮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