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施远经这么一提醒,顿时满脸惊讶。
“败家子陈清德,那个写出【将近酒】,且酿出极品美酒太白醉并大发横财的私生子纨绔?”
“是的,听说他前些天花八千贯从太原王氏手里买下西山,如今又大肆招人,怕不是想开采那西山的黑石炭不成?”
都校尉幸灾乐祸道。
黑石炭有毒,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李施远却是想得更多。
传闻江国公陈叔达半月前向当今陛下上书一则关于河北道干旱平灾方略。
这份平灾方略最后被传抄各道、各州、各县。
他自然也收到一份。
不过那平灾方略更多的是针对河北道的干旱事宜,上面没有具体做出安排,他这个万年县县令便也没有将之当一回事。
却不想,江国公府如今竟然不声不响的在长安城外挂牌雇佣这些跋涉而来的流民。
这显然是在响应那份平灾方略呀!
江国公府该不会是想靠开采西山黑石炭来以工代赈吧?
以如今江国公陈叔达面临的困境,若不想坐以待毙,这绝对是他会做的事情。
可传闻不是说江国公陈叔达已经厌倦朝堂去河北道经商了吗?
不管怎样,【以工代赈】若是真的,那江国公府这次很可能落入太原王氏圈套。
到时候若拿不出钱来支付流民的工钱……
可这也不合理呀?黑石炭蕴藏剧毒乃人尽皆知的事。
不对,不对!
李施远心思斗转,却越想越不对劲。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粥棚棚内被那些流民围起来的火盆上。
目光顿时一凝。
因为他发现其中燃烧的竟然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黑色煤球。
他的神色顿时变得莫名诡异。
他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那其中燃烧的黑色煤球正是石炭。
虽然变得形状古怪,但他自忖绝对不会认错!
见李施远的目光一直盯着粥棚中那些流民看,都校尉开口相询:“李大人,您看要不要咱过去问询一二?”
“不用!”
李施远不动声色的摇头,他的声音略显沉闷:“那可是江国公府,是你我这样的芝麻小官可以管的了吗?”
都校尉闻言神情一肃,点了点头:“受教!”
另一边,长孙冲用胳膊拱了拱陈清德:“清德兄,你看那边。”
陈清德回望,就见一身浅绯色官袍的李施远和那守城的校尉站在围观人群里看着粥棚中的火盆发呆。
不禁心中一突。
这家伙该不会是认出盆中燃烧的黑石炭了吧?
这个时候能出现在此地,且身着浅绯色官袍的便只可能是万年县县令李施远。
此人出自关陇李氏,乃当今天子李世民的远房族亲。
陈清德最近经常会听管家陈福提起此人,陈家庄如今很多事宜都是绕不开李施远这个县令的。
想到这里,陈清德对守在身后的陈平安低语几句,让他去通知陈福处理。
而他自己则招呼长孙冲等人上车,向着曲江池方向而去。
陈福连忙过去招呼:“哎呀!老汉不知李大人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呀!不知县尊大人来此是……”
李施远哈哈一笑:“本官听说这里在募工施粥,于是前来瞧瞧,没想到陈管事竟亲自在此主持。”
“我家小郎君心善,如今有钱了自然就想帮一帮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陈清德笑着解释:“这不?他拉着其他三个国公府的郎君在长安各城门处开设粥棚募工,老夫作为陈家庄管事自然是责无旁贷。”
李施远闻言眉梢顿时一挑,他无比惊讶:“你是说那三家也参与了此事?”
“那是自然!”
陈福无比自豪道:“几位郎君合伙做生意,像这种行善积德之事自然也是要一起的,有问题吗?”
“啊!哪有哪有!本官只是略显惊讶。”
李施远说着神态突然变得无比谦和起来。
陈福人老成精,将李施远的这些变化通通看在眼里。
他眼珠一转,突然指着向城门口行去的几辆马车道:“李大人,您看真不巧。我家郎君和几位国公府的公子刚刚上车离开,前往曲江池赴宴去了。”
李施远闻言连忙望去,果然看到有几辆打着各国公府印记的马车正缓缓驶入长安城中。
他的神色顿时变得无比复杂。
如果说江国公府的陈小郎君是败家子,那和他同进同出的另外三位又算是什么呢?傻子吗?真当人家大人都是吃素的?
回去的路上,李施远越想越不对劲。
他已经可以肯定那火盆当中燃烧的取暖之物绝对就是黑石炭。
若真是如此,那这事情可就变得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李施远对身旁的师爷吩咐:“你安排几个人去陈家庄打听打听,本官倒要看看这江国公府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诺!”
曲江池位于长安城东南隅,乃是久负盛名的半开放式皇家园林。
其一半位于长安城内,一半则位于城外。
内城曲江池畔,各种楼台亭阁、别致园林交错有致。
乃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文人墨客、以及普通百姓的游赏圣地。
每当重大节日之时,这里画舫如织,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陈清德他们现在要去的便是位于城内的皇家园林。
长公主李香婉和嫡长公主李丽质携手举办的上巳节诗会便在此处的乐游苑举行。
陈清德等人到时,曲江池边热闹非凡,游人如织,丝毫不比出城踏青的人少。
不过到这里来的大多是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但更多的却是文人墨客。
此时,乐游苑的诗会尚未正式开始,但是曲江池边的花魁大赛却已经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
只见无数文人墨客,围聚在一条条停靠在岸的画舫前,各展所长。
他们在各种琴瑟琵琶的曼妙乐声中使出浑身解数。
或作画题诗、或抚琴洞箫、或摆下弈棋投壶,只是想博船上所亲睐的佳人认可,然后借机登船。
而画舫之上,同样是数不尽的红粉佳人在其上卖力扭动妖娆身姿。
她们或莺歌燕舞,或琴棋书画,尽显娇态,只为吸引那些足够优秀的文人墨客为其争夺花魁赛添彩。
“这里的规则便是,谁若得到的支持最多、最好,谁便是面上有光。”
萧釴笑着介绍:“其中备受追捧者,便可成为花魁受邀入那乐游诗会当中为那些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表演,从此踏入名流。那才叫声名鹊起呢!”
陈清德点了点头,这很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