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一直在陪着你。”
即便知道沈钰听不见，可许昭依然想要回答他。
甚至，她也是这般想的，如果沈钰能够看到她，那该有多好，或许在这样寒冷的夜晚中，他们可以相伴左右，一起走完这人生的最后一程。
沈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给身侧空着的位子倒了一杯水，杯中的水还有热气冒出，但天气寒冷，热气正在慢慢消失。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许昭就坐在那里。
他捧着杯子暖着手，开始自言自语：“朝曦，你说人会有来世吗？”
说起来世，许昭一下子就想起了苏翩翩，她和苏姚真的太像了！
“有的吧。”许昭有些不确定地喃喃。
如今的穿越一次次的冲击她唯物主义思想，如果坚信科学，那么她如今的穿越又该如何解释。
沈钰情绪不高，眼神悲怆，似是听到了许昭的话，长长叹了一口气，又言。
“如果有来世，我希望不要生在帝王家，我希望我的父母只有彼此且非常相爱，我有疼爱我且被我敬重的哥哥。”
“如果有来世，我真想去你的世界看看，去看会在天上飞的鸟，在地上跑的盒子，一定如你说的那般非常的有意思。”
许昭：“会的，你会看到的。”
沈钰：“当然，如果真的有来世，我希望能够再遇见你，遇见一个有记忆的你。”
只有有他们曾经的记忆，那才是和他朝夕相处的许昭。
或许在未来，他能和许昭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沈钰的这一番话直接提醒了许昭。
如果苏翩翩是苏姚的转世，那么苏翩翩就能替苏姚看到未来的世界。
如果沈钰也有转世，那么就一定也能看到。
沈钰虽然看不见许昭，也听不到许昭的话，可两人却非常默契的聊起天。
沈钰不再执迷于来世，而是将思绪拉回到当下。
昭和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若是明天没有他的死讯，恐怕边关的将领都会遭殃。
“朝曦，你说我该选哪一个好呢？”
说着，沈钰看向了摆在桌子上的匕首和毒酒。
他先是拿起托盘上的匕首，将其拔出，匕首很新，是开了刃的，“匕首确实可以一刀来的痛快，可若是这样，明早郑叔和明康看见了，恐怕会被吓到。”
临了了，还是不要再吓郑叔和明康了，免得两人都留下阴影。
许昭脑子里立刻脑补了血淋淋的画面。
沈钰倒在血泊之中，身上会覆盖一层白雪，身子早已冷得僵硬，光是想想就吓得一激灵，当下她立刻甩头，想要把脑子里不好的画面给甩出去。
紧接着，沈钰将匕首收回鞘中，放回到托盘上，又拿起一侧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毒酒的冲击应该不会那么大。
“不如就这个吧，过程可能有些痛苦，至少不会吓到他们。”说着，沈钰拿起酒杯，想也没想，直接一饮而下。
沈钰的动作快的如一道闪电，迅猛又果决。恐怕从一开始，他就打算用毒酒结束这一切。
毒酒放在室外许久，但因为酒的冰点低，这才没有结冰。
可依旧也冷得彻骨，像是吞了一个冰块，从喉咙一路向下，冷得他感觉食管瞬间没了知觉。
许昭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她甚至都来不及开口阻止，哪怕她清楚自己的阻止沈钰根本就听不见，不过是徒劳。
毒酒毒发的速度还没有快到当场毙命，不过此刻沈钰能感觉到自己的腹中传来肠穿肚烂的疼痛。
好在他心性坚强，硬生生忍下来了。
“你怎么这么冲动！着急投胎吗！”
“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吗？”
“你都还没有和我好好道别！就算是见不到我，也要和郑叔他们道别，他们改多伤心啊！”
许昭看到沈钰因为忍痛而额角暴起的青筋，心疼的同时又非常气愤。
总算是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怒其不争。
这种情况，还不如起兵造反，不如坐实了历史，也好过在大年夜自裁。
孤零零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甚至要到明天清晨，才会有人发现他的尸体。
“为什么这么冲动，他都不顾念手足之情，只有你这个傻子，还当他是兄长。大不了……大不了假死脱身，你一个王爷，这点本事都没有吗？”
一行清泪从脸颊划过，许昭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氤氲，视线都变得模糊，说话也越来越哽咽。
腹中的疼痛更加剧烈，如一根棍子在里头一顿乱搅，一口黑血直接从沈钰的口中喷出，喷在了前方白花花的雪上，雪地里开出片片血花。
体力不支的沈钰倒在石桌上，眼神开始迷离，嘴角不断的有黑血渗出，同样也很渗人。
“沈钰！”
许昭惊得站起了身。
在沈钰意识模糊时刻，他仿佛听到了许昭的声音，用尽最后的力气也只睁开了一只眼，在他的面前，许昭就在桌子的另一侧，满脸的焦急与难过，泪水在脸上留下了非常明显的痕迹。
好想给她拭去泪水，可沈钰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连动手指都觉得费力，更何况是抬起自己的手。
“别……哭……”费了好大的力气他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嘴皮子，没发出任何沈钰，终究是扛不住毒性发作，他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再也没了知觉。
“沈钰！沈钰！”
她没有听到沈钰最后说话甚至连他微动的嘴皮子都没有看见，走到他的身侧想要去推醒他，可她的手怎么也触碰不到沈钰。
“你醒醒，沈钰！”
“你这个大傻子！”
“我不要来生再见，我只要你在这里活的好好的！”
夜已深，许昭坐在沈钰身旁，她满心的不甘。
到了后半夜，天开始下起大雪，雪花落在了沈钰的身上，一点一点的堆起，大雪下了一夜，凌晨时分，沈钰已经完全被雪给覆盖住。
有心想要替他遮挡风雪，可许昭又拿不起任何东西，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沈钰身上落满白雪。
一直感觉不到寒冷的她，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刺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