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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尚且能身穿青冥甲的玄甲士还有不到二十,再加上其余玄甲士虽然卸甲,但好歹体内真气充盈,还能战斗,原本面对三十一具玄甲应该不会落于下风。

然而就一个照面下来,那不到二十的玄甲士又倒下了大半。

无论是冲得最快的那两具朱雀甲,还是后方的玄冥甲和私甲,内里的修行者都是肉身强横,真气修为远超他们这批玄甲士。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二三十个这样的货色,哪里来的?

玄甲士最了解玄甲士,但那名名为杨迅的玄甲士首领,此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大唐的哪个州郡有如此强悍的一批玄甲士。

“操!”

一名卸了青冥甲的玄甲士眼神无比绝望。

他提起一柄陌刀,刚挡住了一具私甲迎头斩下来的一刀,他就听到了自己双臂的骨裂声。

穿了青冥甲都不可能是眼前这敌人的对手,更不用说他现在身上没有玄甲。

两具朱雀甲和三具玄冥甲分散站在车队之中,朱雀甲上散发的热浪冲涌在这些幽州世家子弟的身上,玄冥甲那铁山般魁梧的身躯,也让这些幽州子弟心中没有了恐惧。

只是特别无语。

没来由的冲出来一百余具玄甲。

然后这一百余具玄甲开始疯狂卸甲。

然后又冲出来三十余具玄甲,疯狂的揍这些人。

这批幽州世家子弟之中,最不惹人注意的段酌微却是在无语之中看出了一些细节。

这三十余具后冲出来的玄甲虽然看起来秋风扫落叶之势疯狂揍人,那些人纷纷皮摧骨折的倒地,看上去悲惨至极,但没有一个被真正的砍了脑袋。

所以这批后冲出来的玄甲士还是留着手的。

但哪怕是没有下死手,这一百余名长途跋涉而来的玄甲士也遭不住。

谢晚那边还处于呆滞状态,这暗合天罡地煞之数的一百余名玄甲士已经倒下过半。

最后一名还穿着青冥甲的玄甲士被一具私甲手中的紫铜锤一锤击退,震得口中鲜血狂飙。

与此同时,周围人却还听到那私甲之中传来一声:“善哉,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谢晚体内紊乱飞行、碰撞的真气丝流平静下来。

他有些疑惑的甩了甩脑袋,眼中的迷茫瞬间消失。

看着那些平静看戏的幽州世家子弟,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使得他轻轻咳嗽起来。

只是他不再犹豫,朝着之前江紫嫣看的那条小道纵跃出去。

……

潜龙瀑旁的断崖上。

数名身穿白袍的修行者还在静心等待着。

在利用一些修行者故意造成玄甲士聚集此间的动静之后,他们也已经听到了远方官道上的响动,感受着那边云气的变化,他们知道那边的百余具玄甲此时恐怕已经开始了屠杀。

许推背只是他们主上用于惑敌的目标,他们只需要在这里安静的等待即可。

一名白袍修行者有些遗憾的转头看了一眼远方的官道。

那么多青冥甲同时出现的景象,可惜不能亲眼目睹。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眼瞳剧烈的扩张收缩,喉咙里瞬间发出了一声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硬挤出来的怪叫。

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身着一件粗布衣衫,静静站立在距离他们不到十丈的一块山石上。

这名中年男子长相并不出众,身上也并不见任何兵刃,虽然一眼给人一种官家的气质,但似乎也只是一个文官。

然而老鼠不可能认不出猫。

这些白袍修行者是老鼠,那这名中年男子就是猫。

韩义玄!

此人的自身修为据说十分高深,但关键在于他的身份骇人。

他是寂台阁的二号人物,正三品的大员!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竟然亲自到了这里?”

其余几个白袍修行者一转身看到韩义玄,也是骇得头发都差点竖立起来,其中有一名白袍修行者往后退了一步,一只脚都直接踏空,硬生生真气爆发,依靠另外一只脚点住身体,才没有直接坠落悬崖。

韩义玄还是平日里古板的模样,看着这几名惊惶不安的白袍修行者,除了眼中闪过一丝憎恶的神色之外,他的面色没有什么改变。

他身后的山林间却有了动静,数十名修行者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这些修行者身上的衣衫和脚上的靴子材质都很特殊,闪着幽幽的灰色光泽,行进间一丝声音都不发出。

韩义玄依旧不出声,那走出的数十名修行者之中,却有一名头发花白,但面容看上去也不过四十余岁的男子冲着这些白袍修行者露齿一笑,伸手朝着他们身后点了点,“要不你们也跳下去?”

这几名白袍修行者眼见寂台阁的这些修行者已然成扇形将他们围住,心念电闪之间,他们同时伸手往怀中一掏,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葫芦,接着真气冲涌进去。

“啵啵啵…”

葫芦塞子被真气冲开,里面涌出一群群黑色细虫。

这些黑色细虫首先朝着这几名白袍修行者的面目涌去,但靠近时似乎感知到了某种药气,瞬间又纷纷飞散,接着便朝韩义玄和他身侧那些修行者的面目飞去。

韩义玄一动不动,他身后五名修行者突然前行,抛渔网一般抛出五张金色细网。

这金色细网编织得极为细密,将涌来的黑色细虫全部兜住,与此同时,又有数名修行者打出黄色的药粉,药粉形成了浓厚的黄雾阻挡在前,一只黑色细虫都没有能够穿过这些黄雾。

“果然是堕落观修士的手段。”

“不过是最为低等的黑线蚊,这几个废料似乎也没有修到堕落观的真气法门,只是门下刍狗。”

几名寂台阁修士的不屑冷笑声传入这些白袍修行者的耳廓,令他们瞬间面如死灰。

想到落在寂台阁手中的人会遭受什么样的酷刑,这些白袍修行者手中都同时出现了第二个葫芦。

同样的巴掌大小,都是蜡黄色。

这个葫芦里流淌出来的,是浑浊的药酒。

这几个白袍修行者一口灌完葫芦里的药酒,整个眼球瞬间充血,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他们的血脉一根根浮现在体表,经络急剧的扩张,让真气可以更加迅猛的穿行。

唰!

他们同时破空,朝着韩义玄冲去。

韩义玄面色依旧不变,他整个身体陡然拔高,双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连续踢出,这些白袍修行者身前的空中,似乎出现了无数条腿。

啪啪啪啪…

几名白袍修行者额头上都出现了一个脚印,接着整个头颅都被踢得没入胸腔之中,颈骨尽碎。

韩义玄踢死这几名修行者,负手落在山崖边。

他朝着下方深潭望去,面上的神色终于有些变化。

高英杰办事得力,他搜集到的情报十分精准且及时,但即便他亲自赶到此处营救许推背,竟还是慢了一步。

许推背半生坎坷,但在黑沙瓦一战成神,已然成为大唐军人膜拜的对象。

然而这样的人物,竟然死于堕落观修士的阴谋之中。

他正自责之间,突然见到下方深潭之中有异样的水花涌动,就像是有大鱼在从深处往上游动,无数细密的气泡破开水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接下来的一刹那,他呼吸都有些停顿,有大团大团的气团,不断的从深潭之中浮出。

……

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座山头,在韩义玄的刹那,一名白袍修行者便已将寂台阁大批修行者出现的消息写在羊皮小卷上,封入落下的黑鹰右爪上的黄铜小管之中。

黑鹰刚刚飞起,冲上高空,这名白袍修行者突然发觉有些不对,转头过去时,他发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女子。

伴随着真气的嘶鸣,这名白袍修行者衣袖间有一根黑色的鞭子如活物般窜了出来。

“你不用剑?”

让他微微一怔的是,这名女子一看那在空气里游动的黑色长鞭,突然就缺乏了兴趣般说了一句。

他还未反应过来,他身后的阴影里,却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喀嚓”一声。

那道人影的双手落在了他的脖子上,直接将他的脖子拧断。

对此人兴趣缺失的阴十娘抬起头来,她的目光落在天空之中那只黑鹰身上。

黑鹰飞得很快,很快已经变成细小的黑点,看着它飞去的方位,阴十娘就知道这次顾留白算计对了。

……

谢晚到了那名巨人般的修行者身旁,他极为简单的吐出一个字,“走!”

等到这名巨人般的修行者跟在他后方奔跑起来,前方不远处的密林间,又出现了一名黑衫修行者。

这名外貌像是一个儒生的黑衫修行者,便是不久前在道上刺杀了孙思深的那名剑师。

“走!”

谢晚到了他的身侧,当这个字的声音也传入他的耳廓时,他不由得一愣。

他在此处是准备截杀漏网之鱼的,因为所在的位置地势较低,所以他没有看到官道上那些玄甲士的战斗,听那些动静,他原以为屠杀已经开始,现在谢晚突然是要撤了,这是怎么个意思?

谢晚来的时候有多嚣张,现在退走的时候就有多凄惶。

中计了!

这里不是关外冥柏坡。

这里已经接近幽州!

冥柏坡埋尸人哪怕在关外经营了这么多年,哪怕和回鹘、大食乃至波斯人都有来往,也绝对不可能在幽州有严密的情报网络!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知道自己奔着幽州来了?

尤其是那座破庙里冲出的三十一具玄甲,真的是彻底击破了他的道心。

玄甲对玄甲,这绝非临时起意,肯定是已经获得了确切的情报,知道他从长安周遭的军镇调了一百多具玄甲过来。

这怎么可能!

哪怕是寂台阁,哪怕是军方那些至高人物,也绝不可能知道这些玄甲的动向!

除非是长安城里的皇帝有问题。

难道是他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皇帝并不是想要用这一百多具玄甲除掉一个他无法完全掌控的隐患,而是想要看看堕落观到底还有什么样的手段?

但这怎么可能!

也就在此时,黑鹰落了下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取出最新的密报,下一刹那,他脸上的面具锈迹飞快的滋生,扭曲。

“寂台阁?”

“韩义玄都现身了?”

他的思路瞬间又被无数的问号切割得支离破碎。

难道真的是皇帝那边出了问题?

按照皇帝和他们之间的默契,寂台阁按理绝对不会这么快知道他的具体动向,更不可能知道他会设法对付许推背,然后引开绿眸座下的阴山一窝蜂。

韩义玄亲自现身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确定要面对的是堕落观的修行者。

“什么什么什么!”

无数的不可能让他真气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走。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完全就是顾留白的不讲道理。

他不知道他看不起的幽州城里隐藏着邹老夫人这样一尊大神,竟能通过符蜡石的非正常短缺而提前猜测出他的算计。

他不知道顾留白随时就能化身五皇子。

哪怕五皇子随口说错了,难道寂台阁还能去追究五皇子的过错?

那对于顾留白而言,当然是怎么严重怎么说。

关键此时的韩义玄不只对高英杰十分满意,他对五皇子提供的线索也十分满意。

看着下方深潭之中浮起的两道身影朝着岸边靠去,他眼中有了异样的神采,嘴角甚至荡漾起了罕见的笑意。

“我们此行的消息必须严密掌控,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谢晚是堕落观修士的消息是五皇子传递给我。所有上传的简报,将五皇子撇清出去,不要让圣上觉得五皇子和我们寂台阁有所牵连。”

……

谢晚丝毫不吝啬真气的逃遁着。

突然之间,他停了下来。

“怎么着了?”

跟在他身侧的黑衫剑师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他突然觉察谢晚通体一震,体内的真气紊乱无比的深入血肉之中。

“什么鬼?”

顺着谢晚的目光望去,这黑衫剑师也是一下子惊了。

他看到前方的一块石头上,有五个小老鼠整整齐齐排着,似乎还在对他们挤眉弄眼。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他跟了谢晚已经数年,堕落观修士也算是诡异到了极点,但他也从没觉得有今天这般诡异。

谢晚心脏剧烈收缩,他心脉深处的蛊虫分泌出一些诡异的物质,让他的感知瞬间变得更加敏锐。

“什么人?”

他朝着前方左侧的林间厉喝一声。

周驴儿从一株小树后面探出脑袋。

那株树真的很小,他要不探出脑袋,谢晚身边的黑衣剑师还真想不到那株小树后面居然还能躲着个人。

周驴儿一探出脑袋就是笑嘻嘻的,似乎完全没觉着他脸上戴着的面具阴森可怖,“你是谢晚吧,我们亲近亲近?”

谢晚身前的空气骤然变得肃杀起来。

他眼眸深处燃起幽火。

他没有感觉到这名瘦猴般的少年有任何的杀意,但却感觉到了对方体内的真气分外的蓬勃。

敏锐的感知让他觉得,这少年身体里那种蓬勃的生命力在朝着他席卷而来。

他感到危险。

然后感到愤怒。

他的谋划再次挫败,想象的结果和现实之间的极大落差,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杀了他!”

他对身后那名巨人发出了命令。

然后和那名黑衣剑师朝着另外一侧的山林掠去。

“不和我亲近亲近就算了,喊人杀我作甚?”

周驴儿有些郁闷。

轰!

巨人身上气劲爆发。

他身后背着的一个竹箱随之散碎,内里掉落的一片片甲片受他真气吸引,就像是活物一样覆盖在他身上,瞬间拼凑成了一具玄甲。

这巨人的身体显得越发魁梧。

金属的甲胄散发着耀眼的辉光,他手中的铜锤看上去都比周驴儿大。

周驴儿掉头就跑。

瞬间不见影。

这巨人一愣,他直觉这瘦猴逃遁的速度快得吓人,就像是山间的蚱蜢一样,一弹就不见了。

也就在此时,一名独臂男子却从周驴儿逃遁的方位走了出来。

他看了巨人和他手中的铜锤一眼,也不出声。

这巨人顿时觉得这名独臂男子太过嚣张。

他没有犹豫,直接朝着这独臂男子冲了过来。

轰!

狂暴的真气贯入铜锤之中,使得沉重的铜锤就像是一辆疾驰的马车般呼啸穿过林间,沿途的树枝根本未真正触碰铜锤就已纷纷的折断,被流散的劲气撕扯成碎片。

似乎天地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这个铜锤和它身后那发光的巨人的前行,但就在此时,一只散发着金光的手掌按在了铜锤的顶端。

铜锤周围的狂风突然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沿着一个平面形成了一圈透明的涟漪。

铜锤表面的真气突然散开,变成往后飞洒的无数光丝。

巨人的口中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整个身体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一种可怖的力量让他听到自己脚掌下方的山石在炸裂,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真气震荡得让他的身体开始不断的颤抖,摆动。

他所修的真气法门走的是纯粹刚猛的路线,再加上自身天赋迥异于常人,所以这名巨人此前从未想过有人能够硬碰硬而轻易的挡住自己的一击。

只是此时他也来不及去思索,一种本能让他没有去强行控制体内的真气,而是将左拳握紧,朝着对方的脑门狠狠砸了过去。

然而让他错愕的是,对方只是微微垂头,用脑门迎上了他的拳头。

喀嚓…

对方的脑门也像是一堵铁墙。

他的拳头碎了。

散发着金光的手掌将他的铜锤拍落,然后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喀嚓……

他的脑门碎了。

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地。

……

谢晚光是听着这边传来的响动,就知道这名巨人完了。

这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

他只想用那名巨人给他拖得一线生机。

然而也就在此时,他的感知里出现了死亡的气息。

伴随着一声厉啸,他整个人借着真气的紊乱游走,原本往前疾掠的身躯骤然在半空中如失控的陀螺旋转起来。

他的身上出现了许多道细小的裂口。

古旧的道袍上掉落的布片就像是死去的蝴蝶在空中洒落。

即便古旧的道袍内里露出了紫黑色的内甲,那些皮甲上流动着诡异的油光,但那些透明的丝线上流淌出来的真气,还是让他浑身都感到被割裂的痛楚。

谢晚落地,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厉啸。

若不是有堕落观的这种紫油甲,他此时身上至少数十道可怖的伤口。

跟着他的黑衣剑师刚发觉不对,伸手去拉谢晚时,谢晚已经开始旋转,然后落地。

这名黑衣剑师的手往前伸着,一时整个身体都有些发僵。

一声厉啸过后,谢晚的呼吸骤然沉重起来。

他脸上的铁制面具骤然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锈迹。

一名少年就像是在山间赏景一样,悠然自得的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谢晚的内心突然感到了恐惧。

不知为何,明明连对方的修为都没有感知清楚,他心脉之中潜伏着的本命蛊便已经疯狂的吐出毒素,不断的刺激他的真气滋生,不断的推动他气血的运行。

就像是这本命蛊比他更早的感知出来这人的可怕。

“怎么会这样?”

他的脑海之中再次充斥荒谬的情绪。

然后他第一时间去看这名少年的眼睛。

这名少年的瞳孔并不是绿色的。

“你不是绿眸?”

他有些不信,忍不住出声。

这少年明明就是顾留白,但顾留白这个时候想到了死不瞑目的罗青,他认真的打量着谢晚,然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当然不是十五哥,杀你难道还需要十五哥亲自动手?”

谢晚沉默下来。

他骄傲的内心再次遭受了暴击。

“那顾留白现在何处?”他沉默了数个呼吸的时间,然后问道。

顾留白淡然道:“在幽州城里等着你。”

谢晚说不出的难受,“此种围猎,他能够远坐钓鱼台?”

顾留白微笑道:“当时十五哥在黑沙瓦,你在鹭草驿不也是稳坐钓鱼台,哪想着亲眼去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谢晚何等聪明,自然瞬间就明白了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时他在鹭草驿运筹帷幄,是压根没将裴云蕖和那什么冥柏坡埋尸人放在眼里。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吐蕃大军席卷黑沙瓦,还能有什么人活着。

但事实证明,他小看了这绿眸。

而现在,对方的意思是绿眸明显看不起他。

只是当时的绿眸能够破局,眼下自己当如何破局?

“你们为何知晓我会来对付许推背?”谢晚心中极其不甘。

他可以忍受自己的一次精妙谋划的失败,但不能忍受第二次莫名其妙的失败。

“年轻人做事就是毛糙!”顾留白哈哈一笑,他玩了一次遮幕法会之后,便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玩得比以前更溜了,“若是换了十五哥,要调动一百具以上的玄甲过来,早个半年就偷偷的将运送玄甲所需的符蜡石分批囤积好了。你临时要用这一百具玄甲,临时就大肆收刮符蜡石,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你这种算计也太过随心所欲。”

谢晚呼吸又沉重了一分,“原来是这样…你们通过符蜡石的不对劲,从而猜测出我从长安方面的军镇调了很多具玄甲过来,随后便猜出我要通过许推背来逼顾十五现身来救,然后设了此局。”

顾留白微讽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谢晚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接着问道:“那他又如何猜出,我又会临时起意,转而伏击这些幽州世家子弟?”

没有人能真正的算无遗策。

顾留白也不能。

真正的事实是,顾留白现在手头上可以调用的力量实在太多,他完全有能力兼顾许推背那边,官道这边,还有幽州城里。

他在三处地方都做了布置。

只是他最终能够捕捉这些玄甲士的真正动向,靠的是徐七和周驴儿。

但为了打击谢晚,他却并不想这么说。

“这还不是因为你的行事习惯?”

他看着谢晚,不屑的说道,“在黑沙瓦你便喜欢后手套后手,等着所有人觉得发现了你的真正目标时,你其实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目标。所有人觉得你会用许推背来逼迫十五哥进入你的玄甲包围圈子的时候,你肯定会有其它目标。不过你这年轻人做事真的太过毛糙,这些幽州世家子弟都堂而皇之的出城了,他们明摆着是诱饵,你还敢下手?”

谢晚心情越发阴郁,寒声道:“诱饵又如何,谁能想到一百余具玄甲竟有破法。”

顾留白差点笑出声来。

他太能理解谢晚此时的心情。

任何花招在纯粹的力量面前都是杂碎。

谢晚想着的明显就是不管绿眸什么节奏,自己只要按着自己的节奏走。

这一百余具玄甲砸下去,什么阵势砸不碎?

但谁能想到顾留白这边早就算计好了他有这一百余具玄甲?

所以谢晚的这套算计,从一开始裴云蕖猜测他会动用玄甲,到邹老夫人用事实证实这个猜测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胡老三这样的人物的存在,只不过就是让这一百余具玄甲输得更干脆,更能按照顾留白的想法去输。

为了让谢晚心情更加难受一些,顾留白索性说道,“其实十五哥有一百种办法对付你这一百具玄甲,只不过他觉得用这种方式对付你这一百具玄甲更加好玩,而且说不定可以让给你这一百具玄甲的人更加生气。”

谢晚的眼眸里瞬间充满震惊。

大唐的玄甲,自然都是皇帝眼中专属于自己的宝贵财富。

今日里击败那一百零八具青冥甲的,虽说主要是那种黏附甲片的火焰,但对方也足足动用了三十一具玄甲。

这样的结果传递到皇帝的手中,必定令其雷霆震怒。

怎么能让皇帝生气就怎么来?故意的?

谢晚觉得这种做法比自己这堕落观修士的做法还要荒谬。

“其实你们都不了解十五哥的做派。”

看着震惊无言的谢晚,顾留白淡淡的说道,“打小他就牢牢记住了一个道理,谁让他生气,他就让谁生气,谁想砍他,他就砍谁。他觉得天底下谁都应该遵守这个道理。”

谢晚深吸了一口气。

他脸上面具的铁锈开始片片剥落。

他一直觉得自己足够癫。

但似乎这个顾十五比自己还癫。

败给这样的人,让他的心情反而没那么抑郁。

“他又是通过什么蛛丝马迹,发现了我是堕落观的修士?”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一个成为心结的问题。

顾留白幽幽的叹了口气。

谁能知道运气这么好,瞎扯都能扯准了呢?

原本让寂台阁的人出马,还想让五皇子背锅的,谁能想到你居然真的就是堕落观的修士呢?

“他倒是没有通过什么蛛丝马迹发现你是堕落观的修士。”顾留白再次开始瞎扯,“只是有人告诉了他而已。”

“有人告诉了他我是堕落观修士?”

顾留白纯粹是瞎扯,但谢晚却突然疯癫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看来我倒是其中最不成器的一个。”

顾留白眉头微蹙。

他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些深意,只是装到这份上了,他需要好好盘算接下来怎么套话。

“你想杀我?”

这个时候,谢晚突然出声。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谢晚又已经接着道:“只是你既然知道我是真正的堕落观修士,你觉得杀我这么容易么?”

顾留白顿时看不惯他这么牛气了。

于是他也从怀中掏出一个面具往脸上一戴。

“堕落观修士怎么了?”

他笑着说道:“整得谁不是堕落观修士似的。”

“??”

谢晚和他身后的黑衫剑师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顾留白脸上面具的锈迹变化,顿时心中全是问号。

“你也是堕落观的准道子?”谢晚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后那名黑衫剑师在一个愣神之后就已经下意识的出声问道。

顾留白心中一动,瞬间桀桀冷笑,他甚至直接将那个原本用来装蛊虫的老葫芦拿出来晃了晃,“你说呢?”

黑衫剑师瞬间无言。

顾留白自然是随口瞎扯,但在他这里,却是一通百通,前后因果都说得通了。

谢晚整个人好像变得比平时迟缓了许多。

他看着顾留白,缓缓的说道,“想不到你为了杀我,居然和绿眸联手。”

顾留白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他沉吟了片刻,道:“只要能杀你,和谁联手不是联手?”

他这句话和很多算命瞎子说的话一样,属于什么都套得上的万能话。

现在他明摆着是要杀谢晚,那他说这句话,无论从任何方面都不会露破绽。

“原来七师叔真正选择支持的是你?”谢晚沉默思索了一会,说道。

其实两个人是互相在打哑谜。

顾留白却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于是他冷笑道:“可能是因为你太过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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