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遥骑马来到丞相府,正好看见老丞相从轿子里出来,显然也是刚从宫里回来。
一见方遥,老丞相还以为他是来讨虎鞭,在宫里拉不下面子,想私底下再说。
遂对他点头示意,“走吧,到里面坐一坐,正好和你说说话。”
刚刚回来的路上,老丞相遇见自家大女儿,也就是温家夫人大赵氏。大赵氏听说了姚家的事情,急急忙忙赶往崇国公府,看见老丞相的轿子,大赵氏忙下来见礼,“女儿见过父亲,父亲大人安好。”
老丞相嗯了一声,道,“这几天外面乱糟糟的,你尽量和莹儿在府里待着,没事少出门。”
不是他严厉,而是这个女儿从江南进京以来就没消停过,折腾来折腾去,还把外甥女折腾给三皇子了。
听说前些日子还被崇国公府管家上门威胁,简直丢尽了他的脸。
要不是崇国公府恰好被贬,他都准备当面找崇国公臭骂一顿。
“父亲,”大赵氏凑到轿子跟前,衣袖掩住嘴巴,轻声问,“崇国公真的被贬了?皇上是不是认真的?不会是为了让方遥面子上好看,暂时做个样子,过几年再给姚家官复原职吧?”
天气阴沉,憋着一场好大的雨。
今日朝堂上发生那么大的事,皇上心情不好,老丞相的心情也不好。
储君未立,所有人都在观望的时候,皇上的任何举动都会被视作一种信号。
大皇子的母亲是已逝的楚皇后,皇上的发妻。楚家又是势力雄厚的一方公侯,立他为储君的呼声一直很高。
皇后和二皇子也因为这一点,对大皇子虎视眈眈。双飞明来暗往的不知道过了多少招,一直不分胜负。
二皇子仗着生母姚皇后,加之外祖姚国公在朝中的人脉权势,一直觉得储君之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朝中追随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如今姚家突然倒下,朝中官员们的心里又不知道得变几变。
一旦二皇子一派觉得没了指望,做出困兽之斗,谁知道又得掀起多大的风浪,且等着吧。
三皇子么?
母族败落,一直没有人在他的身上押注,本是无需放在心上的。今日却又因为姚家突然出事而被拿出来比较,竟有人认为他也有了夺储的希望。
难道是因为他沉默内敛吗?
才不是,是因为他是丞相府的外孙女婿,他的身后是丞相府和江南织造。
想起那个算计了外甥女的三皇子,老丞相的眸子闪出冰冷的光。
人的野心真是不能给,一旦种下了,便千方百计要冒头,要拉所有人一起,或者登高,或者跌死。
老丞相坐在轿子里,轿帘没有掀开。
女儿问的这些问题,今天已经有好几个人来问他了。
本来就闷热得心情烦躁,如今听到女儿也来试探自己,他心里的火腾一下子窜上来,想都不想便一脚踢了过去。
还隔着轿门帘子,大赵氏就被老丞相踢得倒退好几不。要不是身后的婆子连忙跑过来扶住,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面。
大赵氏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愤恨地道,“爹爹这是做什么?女儿又不是小孩子了,父亲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女儿又不是听不进去,干什么还动起手来了?让别人看见得多不好,女儿的脸还要不要了?”
老丞相一听,恨不得出去打她一顿。
“你还知道要脸?都被人派个管家上门威胁了,那个时候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脸面有多重要,怎么不敢直接命人打出去?在外人面前连个屁不敢放,在你爹我的面前倒是敢来质问了?但凡你那天有今日十之一二的志气,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门上都不敢吱个声,”
“为父警告你,现在就滚回自己家去,少在外面打听事端,起那不该起的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肚子里那点小九九,肖想那些东西,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撑得住。没有本事就老老实实做人,自有你们的富贵日子过,否则,胆敢滋生非分之想,丞相府的大门永远别想再进去,我也不认你这个女儿。滚!”
大赵氏的脸色青红紫轮换了变,老丞相的像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脸上,那叫一个难堪。
早知道请安之后便离开,就不问那么多了。
结果可倒好,这一问,就被老丞相闻出了端倪。
她确实是抱着目的出门的。
崇国公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满京城的高门都惊动了。
大家一通分析,突然发现三皇子背后的靠山竟然也不弱,就如今这势头,谁敢肯定以后是谁上位呢。
有那鼻子灵敏的便到温家去打听,大赵氏再能耐也终究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朝堂上的大事她也不了解底细,这不就在家里待不住了,收拾收拾出了门。
本来想去崇国公府,装作安慰姚老夫人去探听虚实的。没想到遇见自己父亲了,正高兴呢,就被老丞相一盆冷水浇下来,心便凉了半截。
福身恭送老丞相的轿子离去,大赵氏也没了出去打听的心思,想了想,吩咐车夫道,“去沈家。”
马车掉了个弯,往沈府而去。
......
老丞相心情郁闷地回了府,一见方遥来访,忙招呼着往里让。
方遥背着手,一声不吭跟在后面,两人来到书房坐定,丫鬟奉茶上来,躬身退了下去。
方遥这才将袖袋里的信掏出来,往老丞相面前的桌子上一放,冷冷道,“这是沈照江夫人偷偷藏在我家古董里的,老丞相先看一下。看完了再跟方某解释一下你家女儿为何要置我方家于死地。这到底是老丞相您指使的?还是她自己的行为?”
老丞相诧异地看着他,拿起信件来打开,刚看了没一会,脸色便阴了下来,比外面的云层还要暗沉。
将信从头看到尾,能看到他的手有些抖,方遥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闭上眼睛等他说话。
过了好一会,才听老丞相缓缓地道,“大将军如何确定这信是我女儿藏在你家器物里的?”
其实他心里多多少少已经相信,方遥不可能无中生有,给他女儿栽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盼着自己能通过询问,找出这是一桩误会的证据。
方遥冷哼一声,眼皮都不抬,对老丞相道,“我家外甥女从庄子上回京的路上,你女儿就三番五次给她下毒,想让她死在路上。回府之后更是不肯消停,老丞相不会不知道吧?我那外甥女连吃饭的银子都是从我妹妹留给她的嫁妆里自己出,您那好女儿在外面一派慈爱的假面目,殊不知心如蛇蝎,屡次想要我外甥女璃儿的命。就连她那两个小兔崽子也受她影响,都没当璃儿是他们的嫡姐,动辄挑衅,辱骂,还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