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事先在假山隐蔽处准备好了一套衣裳,她隐在假山之后换好后,将头发的水擦干后盘起,戴上帷幕,又确认藏于手臂处的那把匕首后,才堂而皇之的到达包间。
路上遇见了两个人,温婉大大方方的问起包间的位置,那小二不疑其他,只当温婉是天仙楼的食客,便没放在心上。
温婉率先到达包间,随后嘱咐了小二上茶,略坐了片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这才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
她唇角微微勾起。
她今日约的人…到了。
温婉开了门,迎了人入内,又塞给那小二一锭银子,笑着嘱咐道:“小二哥,我和这位公子商量要事,不经召唤莫要入内。”
一时间,屋内只剩了温婉和元启二人。
元启见温婉带着帷幕,遮住上半身,又环顾四下,看起来十分警惕的样子,不由说道:“温掌柜放心,按照你帖子上的要求,提前一日独身到达天仙楼。我来的时候确认过,我身后没有尾巴。”
元启起初心中疑惑,可后来发现总有人跟踪自己,这帮人就像是甩不开的阴魂一般跟着他,他才隐约觉得自己身边可能有内鬼。
“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娘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我这几日被人跟踪,许是王寡妇那边的情夫还没有放弃追查真相。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和你传递消息。我给你下的帖子呢,还在吗?”
元启一愣,万没料到温婉那边也有人跟踪,一时心头不安,“在我身上。”
“烧了它。莫叫人发现,否则徒生事端。”
元启略一犹豫,“温掌柜如何知晓我身边有内鬼?”
帷幕下的小娘子冷声一笑,“自然是…我派了人调查你,想看看你到底把温静藏在哪儿。元五爷既然要巧取豪夺,我只能垂死挣扎。正巧,我看到你身后不止一次有人跟踪。”
元启一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告诉我?”
“我不管其他人要怎么对付你元启,但今日之事,事关重大。我唯一需要保证的…就是我将方子交给你,你把温静平平安安的交到我手上。至于你元启个人的恩怨,我不感兴趣。”
他再不犹豫,在温婉的注视之下,将那张帖子丢在灯火上烧成灰烬。
“很好。谈正事吧。”温婉将茶盏推到元启面前,声音里有淡淡的冷意,“我妹妹在哪里?”
元启看着被帷幕完全遮住的温婉,轻叹一口气,“温掌柜,你我之间…其实本没有必要这样。”
温婉冷笑一声,不说话。
元启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他明显察觉到对方无声又压抑的怒火。女人啊,总是不能冷静思考,只有抓住这小娘子的命门,才能让她安静听他说话。
温婉看着他慢吞吞的喝完那杯茶,随后才听见他道:“相信以温掌柜的聪明,应该不难看出…整件事情阴差阳错,而我只是顺势而为。”
“我从没有想过害你父亲入狱。”
“我只是让王寡妇去偷方子,不曾想…她得了病,将不久于人世。我更没想到…王寡妇会选择自尽,温老爷子锒铛入狱,甚至判了斩刑。”
“说起来,我也是受害者。”
“王寡妇也骗了我。究其根本,王寡妇才是罪魁祸首。”
“我若现在说,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温掌柜信吗?”
帷幕下女子声音十分冷酷,“无论如何,你偷盗我温家方子在前,让我父亲无妄承受牢狱之灾在后,此间恩怨,并非一句‘阴差阳错’就能抹去。”
“元五爷,事情既然做了,就不必伪装好人。”小娘子声音带笑,语气恶毒一顿,“叫人觉得…怪恶心的。”
元启一愣,手中茶杯轻轻放在桌上。
他并非元敬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被人撺掇的蠢货,他早已料到今日服软未必能讨一个好,可温婉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元启不得不考虑。
淮安候魏峥啊,那可是个厉害人物。
去年他在并州一带杀得沿海一片血水,人人自危。据说弹劾魏峥的折子堆满龙案,却不见陛下圣裁。
他一个普通商户,如何能跟魏峥斗?
从前不知姚老爷子如此看重温婉这义女,更不知魏峥看重这师妹便也罢了。眼下知道,及时示好或许一切来得及。
说到底,温婉也不过是附着在权贵身上的水蛭罢了。
狗仗人势的东西,他元启恐惧的不是这条狗,而是这条狗背后的主人。
因此今日伏低做小,不算丢人。
“温掌柜,你我之间确实有些龃龉。”
“不过你说得对,我这个人从来不喜翻旧账。”
“虽说整件事情确实阴差阳错,但我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我一直在找机会弥补温掌柜。”
见温婉没有反应,元启认为自己这番话打动了温婉。
毕竟是生意人,在商言商。
就算温老爷子受了一些委屈,但若能换回值钱的东西,两家未必不能重修旧好。
元启眼底一抹势在必得,声音愈发循循善诱。
“温家二小姐,我已经放她回去。眼下她应该已经到家。”
温婉眼睛眯起。
元启察觉帷幕下那人情绪变化,唇角勾出怡然的弧度。
“温掌柜放心。她在我这里好吃好喝,一根头发丝儿都不曾掉过。”
帷幕下那小娘子明显呼吸急促了些许。
“这瑞果浆的方子,我元启不会白拿。你我可签个合同,由我带去京都寻找合适的酒坊代工,一旦打入御酒名单之中,你温家便能同程家一样,挂上御酒皇商的招牌。”
“这皇商的牌子…价值几何,温掌柜怕是比我清楚。”
那男子声音渐渐逼近,眼底是运筹帷幄的笃定,“我的诚意…温掌柜可清楚?”
“再者,温老爷子很快就要被无罪释放。温老爷子不过是吃了一些皮肉之苦,可最后整件事情对温小娘子你、对温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两家重归于好总比斗个头破血流的好。这个道理,我相信温掌柜看得明白。”
帷幕下的女子沉默半晌,似在权衡利弊。
元启不动声色的把玩茶杯,好似老道的猎人很耐心的等待猎物往自己的陷阱里跳。
他提出的条件…温婉没有理由拒绝。
既然木已成舟,温婉若是个明事理的,一定会选择和他合作。
果然。
“你当真愿意将御贡的招牌给我们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