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颖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可是谢相家的小公子,他俩得罪不起。
谷心莲看他们俩松开了自己,便趁机连忙跑了出去。她没想到,她不过是要求上进,便受到了如此严苛的对待,这些士族,当真欺人太甚了!
这边,谢道颖正要开口说话,马文才按住了她的手,他对王大人更了解,知道如何对付他。
谢道颖挠了下他的手心,表示明白了,王大人交给你了。
马文才朗声说道:“王叔叔,您这番诋毁女子的话若是让王家姑太婆知道了,您怕是......尊臀不保啊。”
王大人......,这死孩子不知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吗?当众说起他姑太婆是何意?哦?拿他姑太婆来压他?
不过,他姑太婆可不简单,他与他爹最杵她,谁让她最会的便是河东狮吼呢。
他小时候看不起女子,曾说女子“既阴且秽,乃为不祥之物”,被他姑太婆当场听到,她立即令家丁打了他一顿板子。
忆起那段艰苦的岁月,至今仍觉臀部隐隐抽痛。
虽然他姑太婆如今已经老了,打不动他了,但是,他若是把姑太婆气出个好歹来了,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伦理纲常,孝道为先。
王大人扇子一收,颇有些无赖的说道:“谁听到了?啊?谁听到了?你们谁听到了?”
说着,他带着威压的视线在讲堂中逐一扫视,扫到哪儿,哪个学子便赶紧低下头去,一副学生什么也没听到,学生什么也没看到的模样,王大人颇有些得意的昂头笑了笑。
只是,当他的视线对上谢道颖时,就见她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谢道颖属实没想到,这王大人居然从小便有如此想法,不过,显然是小时候没打够,所以长大了才依然这般地欠抽。
王大人看谢道颖如此,敏锐地感觉到了,这臭丫头是在威胁自己!
是以,他兰花指一翘道:“你赶紧收起你的小心思,我家姑太婆上了年纪,已经许久不见客了,你可千万别去打扰她老人家的清静啊。”
“我不去打扰她老人家的清静。”谢道颖摇头。
王大人心中一松,但立即又听到她慢悠悠的补充道:“我就是纯粹登门去告状,说王大人您在书院,当众肆意的辱骂女子,十分的嚣张、蛮横、不讲道理,刻薄至极又恶毒至极。”
王大人眼珠子一瞪道:“你,你敢?”
谢笑颖看着他那浓妆艳抹的脸,唇角一勾,比王大人还要无赖三分的反问道:“我为何不敢?”
王大人看着马文才道:“马贤侄,你还管不管了?”
马文才为难的说道:“王叔叔,您刚才骂了,士族娇女如何如何,您将四大家族一下子得罪了个遍,文才又如何为您兜的住呢?
闻言,王大人一愣,据他所知,王右军家七个儿子,只得一娇女,宠爱异常;
再有,谢安对侄女谢道韫更是宠到无边,一大把年紦了,竟然才成亲。
对这唯一的女儿也是宠到骨子里了,不让她去嫁人联烟,反倒她来书院胡闹了。
哦,还顺便给他找了个“贤婿”。
这马贤侄到底是太过年轻了,这四大家族的联姻无人可挡,且就臭丫头这长相,是个男人都要争一争。
总之,不会花落他马家的。
另外还有庾家与恒家,即便没有这两个姑娘如此得宠吧,那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连她们一起骂为“既阴且秽”,实在是自己骂顺嘴了,嘴瓢了,当不得真的啊。
王大人为官多年,这见风使舵,遇弱则强,遇强则弱的本领也是练的炉火纯青了,是以,他速速改口道:
“你们听岔了,我只是骂这卑贱的民女呢,与士族娇女可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你们可莫要冤枉我。士族娇女身娇体贵,福禄双无,怎可能既阴且秽呢?这人与人的差别,可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如此,这臭丫头总不会再生气了吧?
陈夫子立即说道:“王大人所言极是,这平民之女如何与士族贵女相比呢?二者之间的差距,犹如萤火之光与皎洁皓月一般,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嘛!”
在他陈子俊的心目中,谢夫子无人可及。
且王大人本就有失偏颇,这民女如何与贵女相比呢?
“哟,你们这番民女论,简直就是狗屁不通,在放屁嘛。”此时,一道醉醺醺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谢道颖往门口看去,就见陶先生怀中抱着一个大酒坛子,手上拿了几个大瓷碗,迈着六亲不认,缥缥缈缈,犹如踩在了棉花上的凌波微步走过来了。
这是醉的不轻呐。
陈夫子看他如此醉意,聪明的选择了闭嘴不语。
这位,他这几日可是领教过了,越是醉,越是会骂,简直就是滚刀肉,招惹不得。
闻言,王大人斜睨着陶渊明道:”陶先生,这是你为人先生该当说的话吗?”
简直粗俗不堪。
陶渊明醉醺醺的说道:“我不想当什么先生,我是来跟他们做朋友的。”
说着,他将大酒坛子与大瓷碗放到了讲桌之上。
王大人还没过够夫子的瘾,此时还不想将讲台让出去,听他如此说话,便立即接口道:“既然你不当先生,巧了,不才今日之身份却是这里的先生。整个学堂,先生为尊,您啊,请回吧。”
陶渊明醉眼朦胧的回道:“你错了,学堂向来是学问高者为尊,你自称先生,学问便高了?”
这番话倒是与堂姐第一堂课上,面对王蓝田的刁难之时,所说的一样了。
谢道颖若有所思。
“原来,你是比对着我来的。”王大人虽知这陶渊明有几分才华,但他自己也是学富五车,否则,何以能做这中正考评官呢?是以,他提议道,“那今日我们颖景联句,谁要是输了,谁便走人,如何?”
若是与王大人比财,他陶渊明准输,但若是比才,那便另说了。是以,他毫不迟疑的回道:“可,先生请出题。”
“花开花谢,花谢花开,先开者先谢,先谢者先开。”说完,王大人得意一笑,这个可不好对呢。
“人生人死,人死人生,先生者先死,先死者先生。”
他话音一落,学子们哄堂大笑,这般骂人于无形,果然是陶先生啊。
陈夫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陶先生确实才思敏捷,他还正在想对子,陶先生已经脱口而出了。
不过,这个王大人素来事多又张狂,杀杀他的锐气,那是再好不过了啊。
王大人顾不得学子们了,只一双眼瞪得溜圆,看着陶渊明,骂道:“你这个耍嘴皮子的老顽固!”
“那你老顽固骂的是谁?”
“老顽固骂你!”
“没错,正是你这个老顽固骂我。”
大家又是哈哈大笑,陶先生便是醉酒,也这般才思敏捷,令人敬佩啊。
“哼!”骂不过他,他走还不成吗?王大人袖子一甩,脸红脖子粗的走了。
马文才摇摇头,王叔叔与陶先生对骂,无异于以卵击石。
谢道颖戳了戳马文才的胳膊道:“那位王大人都要气哭了,我看他眼睛红了。”
说到哭,马文才小声的说道:“陈夫子哭到现在,已经好几晚了。”
闻言,谢道颖感慨道:“没想到陈夫子居然如此看重男子的贞操,属实不错。我听说,忠贞不渝是一个男人最好的聘礼,也不知道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