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吓坏了(2)
因为他无意之间,已经想象到了,如今好似乳虎一般的曹国公手中,已经有了一个巨大无比,甚至可以威胁朝廷根基的,巨大利益集团的雏形。
一旦成形,那将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呀!
~~
开国勋贵已老,未来军中领军人物,正是现在皇帝和太子精心栽培,且推到前台的曹国公。
皇帝已老,太子年轻气盛。
将来种种新政,必然遇到莫大的阻力。届时曹国公为王先驱,推行新政,手中权柄势必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是不只是武将,文官集团也势必听命于他曹国公。
假以时日,谁能撼动他曹国公李景隆的地位?
而且,作为太子的岳父,吴沉还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
据太子妃回家省亲时私下跟他诉说,太子的身子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好。虽有名医不断的给太子爷调理身体,可太子爷又是晚上心悸盗汗,胸闷头晕。
大儒多少都精通医理,吴沉推断这些兆头,非长寿之道。
而且他相信,给太子调理身子的两位名医心中也是清楚的,只不过他们压根就不敢说而已。
万一...
吴沉心中猛的想到一个可能,未来皇帝驾崩之后太子登基为帝....
太子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定然是削藩。
削藩之时,谁人统兵...自然是曹国公。
所谓人生五十知天命,假若太子在四五十岁的年纪驾崩,那么辅佐新君的会是谁?
这还用说还用想吗?
必然也是他曹国公!
骤然,想到此处的吴沉眼前一黑,脚下忍不住的一个踉跄。
“学士怎么了?”
朱标大惊,赶紧亲手扶住。
“哦...臣大概是...中了暑气!”
吴沉低声说着,屋里的坐在椅子上。
他不敢想,但心中又忍不住的想。
他知道他所想的或许有些危言耸听,或许有些不着边际,或许是杞人忧天。
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起史书所记载魏明帝之事!
“是我想多了,是我想多了.....不可能不可能!”
心中连声暗道几句,不由得冷汗淋漓。
“幸好!幸好太子和曹国公差着辈分,不然他夫人肚子的孩子,和太子腹中的孩子,若是将来联姻的话....”
但紧接着,他又是眼前一黑。
因为他陡然想起一件更致命的事,那就是曹国公夫人肚子中那个孩子的名字,正是他这个未来的国丈,未来皇后的父亲亲自所取的。
也就是说,曹国公李家跟他吴家....不知不觉之中已走到了一起。
而将来一旦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他那贵为皇后的女儿,唯一能依靠的,正是权柄滔天的曹国公。
外有勋贵武将支持,内有后宫依赖。
既有百战军功,又有敌国之家财!
治国之能臣,亦或是乱国之枭雄?
“学士?”
“岳父!”
看着吴沉脸色不对,朱标连续呼唤两声。
咚!
却是吴沉一个仰脖儿,直接摔倒。
“来人,传太医!”朱标惊呼。
~~
“啥玩意?急怒攻心?”
乾清宫中,老朱放下手中的奏折,狐疑的看着报信儿的包敬。
“万岁爷...”
包敬面对老朱哆哆嗦嗦的,低着头,“是急火攻心!”
“他哪来的火?”
老朱扔了手中的纸笔,“跟太子说话说出火来了?然后噶儿就过去了?”
“没过去!”
包敬又道,“太医说了,吴学士急火攻心,得好生修养些时日!”
老朱眉毛动动,脸拉了下来,“就是说不能当官办事了?”
包敬低头,“是,太医是这么说的!”
“知道了!”
老朱忽然烦躁起来,起身暴躁的来回踱步,“遭瘟的书呆子不顶事儿,才使唤了几天呀,就急火攻心了?户部一大摊子的事,他这么一撒手,谁来管?”
说着,他忽然凑近了包敬,“当时太子跟吴学士说什么了?”
“奴婢没听着....”
“嗯?”老朱眼睛一眯。
咚!
包敬不由得跪在地上,颤抖着开口道,“奴婢先头确实是没听着,后来进去给太子爷送冰镇桑葚,影影绰绰的听着好像是吴学士提了曹国公的名儿...”
老朱继续眯着眼,“是吴学士说了二丫头的坏话,太子恼了?”
“奴婢觉得不是!”
包敬又道,“奴婢进去送桑葚的时候,太子跟吴学士都是笑模样。好像是吴学士一个劲儿的在太子爷面前夸奖曹国公,但不知怎么地了,吴学士就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嘶...”
老朱有些恼怒,“啥也不因为就急火攻心,以至于手脚麻木半边身子动不得?他娘的见鬼了?”
说着,他忽斜眼看着包敬,“你刚才说送什么?”
“冰镇的桑葚,当季的,太子爷白天太热,总是想吃冰酪!奴婢怕太子爷热着,又怕太子爷吃多了冰酪肚子不舒服!”
包敬低声道,“所以就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每日晌午送上一小盘!”
“凡是冰的,吃了肚子都不舒服!”
“夏天就是热,冬天就是冷..”
“非要夏天吃冬天的玩意,那肚子能好才怪!”
老朱哼哼道,“你这狗奴婢,总是没记性,太子今年身子弱,正是调理的时候,你给他送什么冰桑葚...”
包敬浑身颤抖,“皇上,不是冰桑葚,是桑葚放在冰块上凉了一下...”
“还有冰块?”
老朱大怒,“自己滚下去,去敬事房领二十板子!若是再让咱知道你给太子吃不该吃的东西,哪怕你伺候太子二十年了,咱也要办了你,滚下去!”
眼见包敬连滚带爬的下去,老朱心中怒气不减,“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骂着,老朱回头喊道,“那个那个那个...把二丫头叫来,咱正好有事问他!娘的,他让朝鲜一个月内,凑齐六千匹战马送过来...这命令送到朝鲜去,朝鲜国王都得吓尿裤子。”
“就那破地方,烂白菜臭萝卜都让贡品的地方,哪有那么多战马?”
“回老爷子!”
太监总管朴不成,笑呵呵慢悠悠的进来,“您先消消气,天热了火气大,奴婢给您盛一碗酸梅汤去!”
“不喝那劳什子,给咱一碗大碗茶,越苦越好!二丫头呢!”
朴不成站在殿门口,“回您的话,曹国公出城去了!”
“嗯?”
老朱一愣,“又去看徐天德去了?”
“曹国公出城去迎燕王妃了!”
朴不成收起笑容,郑重道,“再有一个月二十天,就是皇后的三年大祭!”
“按理说各藩王都该回京参拜,但太子爷说,今年边关战事多。朝廷要打仗,藩王们不能擅自离开封地。”
“但是家里边不能人丁太少,就让各王妃还有皇孙回京!”
“一来是大祭,二来是您也看看孙子们!”
忽然间,老朱暴躁的脸上,陡然多了几分笑模样。
“呵呵,这千里迢迢的折腾什么呀?大人回不来,让孩子来什么,折腾这一回,再把咱的孙儿们都折腾病了!”
“这回..回来能多呆些日子吧!八月是皇后的忌辰,十月是咱的生日...不行咱让她们,过了年再走?”
但随即,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又伤感起来。
抬头看向坤宁宫的方向,“哎,不知不觉....皇后都走了三年了!”
~~
夕阳逐渐的西垂,云下只剩漫天霞飞。
京城十里外的官道驿站边,旌旗招展。
左手大旗,世袭罔替曹国公李。
右边一片官牌,太子少保,左柱国,龙虎上将军,同知军国事.....
旗牌之下,数十名曹国公家将满身戎装,身子沉稳。
外围有数百骑兵,气势森严。
一众重兵簇拥之下,驿站接官亭中,一身蟒袍的李景隆,微微摇着手中的折扇,手绢轻轻擦拭额头的汗水。
“本以为下午天该凉快了,可你看,这一天风都没有!”
他口中抱怨着,边上穿着斗牛服,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徐允恭,干巴巴的开口道,“俗话说,心静自然凉!”
“你可拉倒吧,我都看着你出汗了!”
李景隆笑道,“兄弟,别这么板着了,这会儿就咱们哥俩!”说着,笑笑,“晚上,带你异国馆去?”
“别!”徐允恭大惊,挪动下屁股,“那天回家差点没让我爹踢死...”
说着,他忽的一指前方,“是不是来了!”
视线的尽头,一队骑兵缓缓的簇拥着一辆四平八稳的马车,正从宽阔笔直的官道上不紧不慢而来。
李景隆整理下衣冠,带着徐允恭大步出了驿站,没有上马,而是径直小跑。
“微臣李景隆,徐允恭,恭敬王妃娘娘,皇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