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硿漓粦觉得,年轻的虎鲸巡逻员一定是在吓唬自己,毕竟,它学到的理论中,从没有这种说法!

但随后,它又觉得,也许,这只态度良好的虎鲸,并没有说谎话,糊弄它。

一是没有理由,二是……它见到的学生中,从来没有见到过灰鲸鱼。

硿漓粦小声问:“我没有在学校见过灰鲸鱼呢。”

“这里当然遇不到。”年轻的虎鲸巡逻员说,“灰鲸鱼因为个性特殊,基本上都是关在鲸鱼的部族地,养大以后,再放出来。”

“……你是说,把它们都养成野猎?”硿漓粦犹豫地问。

“哈哈,怎么可能!只有不愿意接受部族驯养教育的灰鲸鱼,才会变成那种擅自把海洋生物当做猎物的家伙。”

年轻的虎鲸巡逻员一边视察周围的情况,一边跟在师父身后不远处。

硿漓粦问:“接受了部族驯养教育的灰鲸鱼,就不会变成野猎?”

“是啊。他们在学会欺负别人之前,会先被鲸鱼欺负。”

“……感觉不是什么合适的教育。”

年轻的虎鲸巡逻员解释说:“章鱼老师,如果灰鲸鱼跟你一样大小……或者说,我们鲸鱼没有庞大的体型,那么,我们也不会进行这种教育。你知道吗,如果在鲸鱼小的时候,不告诉它什么是欺负,那么,它对欺负就没有概念。”

“是秉持着这样的理念啊。但是,我还是觉得……”

“当然,我理解你的意思。我作为虎鲸,也不太喜欢部族驯养教育。但这种被同类欺负的经验,让我明白了两件事。第一,鲸鱼一旦长大,对所有海洋生物的攻击性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不收敛,就只会给海洋里的一切带来灾难;第二,我知道了其他鲸鱼的攻击手段都是什么,也知道了不同鲸鱼的承受能力的极限在哪里,我不必担心跟同类交往,会莫名其妙地犯忌讳。”

硿漓粦看着年轻的虎鲸巡逻员,对方认真严肃,似乎真的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你们鲸鱼……长大以后,也会互相攻击?”

“章鱼老师,如果那只灰鲸鱼现在来攻击你,我们是会杀了他的。你看上去,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发生呢。”

硿漓粦被这话吓了一跳。

它以为,最多只是找个地方关起来。

相互接触的时候,如果对方真得拼了命要袭击自己,那么,伤痛不可避免。

但竟然直接就是杀了对方……

硿漓粦想说——“太残忍了!”

但随即,它意识到,如果巡逻员不攻击试图野猎的灰鲸鱼,死亡的就是自己。

它的脑中回忆起曾经见过的,飘荡在流水中的,断裂的,章鱼的残肢。

末梢神经似乎还没有死去一般,不时颤抖,蜷曲。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令它感觉到内心闷痛,浑身发冷。

那是夜晚的海水。

本来就失去了阳光的照射的深水之中,一切都是微微发冷的状态,那一刻,它几乎感觉自己像是在极地的冰区,被冰壳覆盖的,沉重的深海。

硿漓粦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它因为学生中有鲸鱼而对灰鲸鱼会死这件事产生了怜悯,但谁来怜悯一个灰鲸鱼的猎物呢……

要不是巡逻员愿意帮忙,它最终,不过是变成被啃食殆尽的烂肉。

年轻的虎鲸巡逻员与硿漓粦并排行进。

年长的虎鲸巡逻员独自游在最前面。

之前发现的两条水蛇纠缠的痕迹,已经消失了,在这里,附近只能找到一只水蛇的痕迹。

“这是……”

年长的虎鲸巡逻员嘴巴埋进了海底的沙子中。

不一会儿,就腾起许多沙尘。

随着那些尘土气味一同跃动在水中的,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跟教育区的白鲸区长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类似。

——血的主人,是水蛇!

年长的虎鲸巡逻员追着血的味道游去。

地上偶尔出现的,沾着沙子的血肉沉积物,成为了重要的路标。

很快,年轻的灰鲸巡逻员也看到了地上的痕迹。

它眉头皱起来。

硿漓粦看到那些碎裂的肉块,有些惊惧地问:“这、这是……”

“闻起来像水蛇。”年轻的虎鲸巡逻员,也很难忘记才在教育区闻到的,水中的血腥味。

这话听在硿漓粦的耳朵里,几乎是晴天霹雳。

班里的小水蛇,经常独自盘在玩具箱的顶部,每次问理由,它总是说,感觉很没意思。

水蛇是需要热量调节体温的类型。

硿漓粦总是能够在有光垂落的地方,找到它沉静盘成一团的身影。

小水蛇的性格还算不错,虽然冷淡,但也能够与外界交流。

熟稔之后,小水蛇偶尔也会展露出一些开朗来。

硿漓粦也是在那之后,一次节日聚餐中,得知了小水蛇是个孤儿。

它说自己住在学生宿舍,虽然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但那种感觉很安全,不会有突然冒出来的野猎者,也不会突然目睹谁在身边裂开,流出大量的血,骨肉飞溅。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周围的老师,包括鳗鱼吞砳,都难以克制地犯恶心,露出一些抗拒的表情。

硿漓粦没有。

不是因为它没感觉,而是因为……它也经历过。

大概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酷和镇静,才能与脑子共谋,欺骗内心,假装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就像是在群体中,锁定了同类。

小水蛇几乎是立刻就确认,只有硿漓粦理解和懂得。

在那之后,小水蛇就不再会故意跟硿漓粦拉开距离,每当上课的时候,也会愿意按照安排,盘卧在硿漓粦的附近,听一些莫名其妙的故事。

比如《水蛇与水螅虫》,《水蛇与海葵花》,《水蛇与飞鱼》,《水蛇与海象与红天鹅》……

硿漓粦还记得,每当讲到跟水蛇有关的故事和典故,小水蛇总是下皱着鼻子,一副认真听得样子,随后,慢慢理解了故事的内容,然后就撇撇嘴,翻一个白眼,把脑袋扎进盘卧的身体的缝隙,闭上耳朵,选择睡觉。

大概是教育区的教育太温和,好像在种植区种植海藻。

这才让硿漓粦听到灰鲸鱼要接受部族驯养教育,内容还是被其他鲸鱼欺负后,内心,产生了一些不应该如此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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