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疾的折磨下,乾武十八年的整个夏季,李承乾罕有清醒的时候。
风疾肆意啃噬着他的躯体,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他时而在昏迷中喃喃呓语,声音微弱,双手无意识地挥舞。
时而短暂苏醒,眼神却空洞迷茫,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朝堂之上,气氛压抑无比。
大臣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惶恐不安。
所有人都在低声议论,那一句“陛下要不行了”,在朝堂上悄然传开,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砸在众人的心头,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平日里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此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大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陛下真的离去,这大唐的江山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乾武十八年的秋,凉意比往年早了许多。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洒下,人们便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那丝丝沁骨的寒意。
今年的秋天,树上的叶子泛黄的速度格外惊人。
街边的柳树,不过短短数日,那翠绿的叶片就开始变得枯黄、卷曲,一片片在秋风中摇曳飘落。
陛下生命垂危,可偏偏太子殿下也出宫去了。
自从王文在朝堂上得势之后,太子殿下就如同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不常出现在众人眼前。
曾经,太子作为储君,时常参与朝政,在朝堂上意气风发地发表见解,与大臣们探讨治国理政之道。
可如今,他的突然消失,无疑让本就动荡不安的朝堂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大臣们私下猜测,太子的离去是否与王文的崛起有关?
是主动避嫌,还是另有隐情?
一时间,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朝堂之上,王文身姿笔挺的站在龙台下,他面容冷峻,静静的听着文武百官汇报着近日的近况。
提及王文执政,满朝官员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原本大家都以为,他出身卑微,能够上位必然会对官员们有所倚重,从而宽容相待,营造一个相对宽松的官场环境。
没想到,他一掌权,就给众人来了个措手不及的“下马威”,首当其冲的便是查贪腐。
“矫枉不可不过正,事急不可不从权,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百官哭,总好过百姓苦。”
王文秉持着这样坚定的信念,在查贪腐一事上雷厉风行,毫不留情。
他亲自挑选了一批清正廉洁、能力出众的官员,组建了一支专门的监察队伍,深入各个衙门,对官员们的账目、行为进行细致入微的调查。
那些平日里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官员们,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试图通过各种关系疏通,却发现王文铁面无私,根本不为所动。
百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严查,有苦难言。
这种高压态势,让他们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陛下刚刚登基执政的时候,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不仅如此,王文还在太极殿旁设立了棍棒处。
但凡有官员敢欺压百姓、愚弄苍生,侵害百姓的切身利益,就会被如拎小鸡般直接拖到棍棒处打军棍。
那棍棒击打在皮肉上的“啪啪”声,在太极殿周围回响,成了百官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一时间,朝堂上下人人自危,官员们行事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犯了王文定下的规矩。
俗话说“刑不上士大夫”,在他们看来,王文不过是高句丽贱民之子,出身低贱,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一步登天,位极人臣,还真把自己当成能掌控朝堂的大人物了。
不过,这些不满怨愤,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绝不敢在明面上表露分毫,生怕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王文既然敢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必然有他的底气手段。
在军机处,王文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要去看望陛下。
每一次踏入那间弥漫着浓重药味的寝殿,他的脚步都异常沉重,心情也格外复杂。
看着昏迷不醒的陛下,他的眼神里满是忧虑迷茫。
陛下将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提拔为军机首辅,对他有知遇之恩、重用之情。
在陛下的信任支持下,他才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抱负,推行一系列改革措施。
可如今陛下生命垂危,若是扛不住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个庞大的王朝,朝堂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没有了陛下的坐镇,他又该如何平衡各方,稳定朝局呢?
想到这些,王文的心中就充满了迷茫不安。
自己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一旦失去陛下这棵大树的庇护,那些被他得罪的人必然会群起而攻之。
前些日子,张安前来拜访他。
张安虽然只是一个小吏,但凭借他的才能,当个官员绝对绰绰有余。
当初他未能考上官职,并非能力不足,而是因为他来自辽东,父母都是奴籍。
在大唐的官员选拔体系中,这种出身背景的人自然不会被任用,所以张安无奈被刷了下来。
但他没有就此沉沦,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毅力和不懈的努力,一步一步从偏远的辽东来到了长安。
哪怕只是做一个小吏,他也立志要做到最好。在任职期间,他兢兢业业,处理政务井井有条,解决了不少民生难题,深受百姓的爱戴和同僚的认可。
王文并没有给张安走后门,而是严格按照当年张安科举时的排名,再综合这些年来他在地方上积累的政绩,重新把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七品官身还给了他,让张安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在长安一处隐蔽的宅子里,李璟佑一个人喝着闷酒。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桌上一盏孤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他那年轻的脸庞。
他眉头紧锁,掌柜的见他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虽然心中疑惑他为何每日借酒消愁,但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上酒。
这个少年每日都是如此,一来到酒馆就要上一斤酒,仰头一饮而尽后,便脚步踉跄地走上楼睡觉。
就这样,已经足足一月有余,他似乎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迷茫,可那忧愁却如影随形,怎么也摆脱不掉。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为何如此消沉,亦或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乾武十八年冬初,长安的百姓都察觉到了异样。
只见所有的锦衣卫都脚步急促地往皇宫赶去,他们的脸上紧张严肃,仿佛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发生。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皇宫旅游景点也全部被撤销,一道道禁令张贴而出,不许百姓再进入,官兵们手持长枪,将各个入口牢牢守住,百姓们只能远远地观望。
皇宫外,锦衣卫们整整轮流值守了三天三夜,他们身着飞鱼服,在寒风中一动不动。
不仅如此,就连百官也被禁止上朝,王文也不例外。所有人心中都涌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这种场景,对于有些历经沧桑的老臣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当年,太宗皇帝驾崩时,也是这般秘不发丧,宫中戒严,百官不得入内。
难道……如今陛下真的驾崩了吗?
这个念头一旦在众人心中升起,就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让所有人都觉得心惊肉跳。
大唐,还远远没有做好失去陛下的准备。
而且,现在太子殿下也不知所踪,没有了主心骨,这个庞大的王朝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