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深夜叨扰,实非我所愿啊!但明日我需赶赴黄山官邸面见委员长,实在是分身乏术,故而只能在此刻请你前来一叙。”卫立煌一脸倦容,原本笔挺的军装此刻也显得有些松垮,他缓缓站起身来,身形竟比去年离开南京时消瘦了不少。
王树茂见状,赶忙起身,拱手施礼道:“俊儒老弟,你这一路奔波,定是辛苦异常,我却还如此冒昧地登门拜访,实在是惭愧啊!还望老弟莫要怪罪。”
卫立煌连忙摆手,苦笑道:“王兄言重了,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说罢,他请王树茂落座,自有下人奉上热茶。
待二人稍事寒暄后,卫立煌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然后放下杯子,看着王树茂,郑重地说道:“王兄,此次请你前来,主要是想与你谈一谈令郎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王树茂心中一紧,他意识到接下来的内容可能会对墨阳的命运产生重大影响。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向前探了探,仿佛这样能更接近真相一些。
“俊儒啊,不瞒你说,我对墨阳的状况真的非常担心。局里的人对此也是众说纷纭,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说他已经在战场上壮烈牺牲了;有人说他不幸被俘,生死未卜;还有人竟然说他已经背叛了党国,投奔了红党……”王树茂的声音有些低沉,透露出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孩子的真实情况,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够坦然面对。但是,如果有人说他投敌叛国,背叛了党国,我实在是难以相信啊!墨阳这孩子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对党国一直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亲自去东北,找到他,亲手解决了他,以正国法!”
说完,王树茂的眼眶渐渐湿润,两眼微红,嘴唇也因为激动而忍不住颤抖起来。
尽管已经从刘叔口中知道了王墨阳的现状,但是对于他下一步的去向,王树茂还是不能确定去,此时更是想从卫立煌口中再多得到些线索,以便进一步分析王墨阳的最终的去处,也好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卫立煌怒不可遏,他冷哼一声,满脸怒色地说道:“这些人就是如此,对于前线的真实状况全然不知,却在背后搬弄是非,嚼舌根倒是有一套!”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懑与不满,仿佛对那些人极为鄙夷。接着,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墨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作为他的长官,而且在东北与他共事了这么久,难道我还不比他们更了解吗?”
卫立煌的语气愈发激动,他瞪大了眼睛,提高了音量:“王兄啊,墨阳绝对没有给你丢脸!他对党国忠心耿耿,对委座也是尽职尽责,在东北的这一年里,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说他投奔红党?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卫立煌越说越气,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我们刚来东北的时候,可谓是内忧外患,剿总内部竟然潜伏着红党的奸细!要不是墨阳当机立断,及时将这些人清除掉,并且接连破获红党在沈阳的地下组织,恐怕东北的局势早就已经崩溃,根本撑不到今天!”
最后,卫立煌的情绪达到了顶点,他怒发冲冠,大声吼道:“这话到底是谁说的?王兄,你快告诉我!我倒要去问问这些躲在后方的肥猪们,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个……这个,哎,还是算了吧,”王树茂叹息着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绝望。他的眉头紧蹙,仿佛心中有千斤重担,让他无法释怀。
“只要知道墨阳没有背叛党国,我就放心了,”他继续说道,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些,但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痛苦。他的目光有些空洞,似乎在回忆着与墨阳有关的点点滴滴。
“至于他的死活,只能是听天由命喽,”最后这句话,王树茂说得异常沉重,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口的。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安和无助。
王树茂不愧是老特务了,他将那种无奈又心痛的情绪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禁为之动容。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情感,让人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他所承受的痛苦和委屈。
面对这样一个受了委屈的父亲,任何人都会感到不忍直视,无法面对。他的痛苦和无奈仿佛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人们内心深处的柔软和善良。
窗外传来夜枭凄厉的啼鸣,茶盏里升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拉出朦胧的帷幕。卫立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洇开暗红斑驳,他将手帕攥紧塞进军装口袋,动作快得像是要掐灭什么不可示人的秘密。
\"王兄请看这个。\"卫立煌从文件柜底层抽出一份泛黄档案,火漆封印裂成蛛网状。王树茂接过时嗅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当他看清卷宗首页\"绝密\"二字下的照片,茶杯在梨花木桌上震出清脆声响——那是墨阳穿着国军将官服站在沈阳城楼的照片,日期标注正是三天前前。
\"这是墨阳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前拍摄的。\"卫立煌的指尖划过照片边缘,\"当时我们截获密电,红党在哈沈阳的地下组织即将与红党主力部队接头。墨阳主动请缨深入敌后,却在行动中与总部失去联系......\"
王树茂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档案里夹着张残缺的俄文地图,用红蓝铅笔标注的路线在松花江畔断成诡异的螺旋。他突然注意到墨阳胸前的青天白日勋章位置有细微褶皱——那是军统特制微型相机的暗扣痕迹。
\"俊儒可知东北剿总机要处的刘文谦?\"王树茂状似无意地问,眼角余光捕捉到卫立煌的瞳孔瞬间收缩。那个掌管密码本的中校,五天前被发现溺毙在南京玄武湖里。
卫立煌忽然起身推开北窗,十一月月寒风裹挟着紫金山草木气息呼啸而入。他背对着王树茂,声音混在猎猎风声中:\"王兄可曾听过'夜枭计划'?去年九月杜长官在长春布下的暗棋......\"
话未说完,走廊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副官在门外高喊:\"报告!委员长侍从室急电!\"卫立煌猛地转身,王树茂已不着痕迹地将档案推回桌面。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在虚空中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