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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收起了随身携带的玉玺,吩咐道:“不知者不罪,免礼。”

“谢官家!”

胡铨道谢后,连忙请赵桓坐在主位。

关胜、杨再兴站在身后,赵谌则是侧立在赵桓的旁边。

这一幕落在胡铨眼中,尤其看到关胜和杨再兴那魁梧的身体,以及身上的行伍之气,心中已经相信了。

胡铨神色恢复了正常,不卑不亢道:“官家这一次来绵州巴西县,有什么事情吗?”

赵桓直接道:“朕带着太子游历地方,要去大理国。途经巴西县,专门来看一看。正巧太子碰到了一些疑惑,请你解惑。”

胡铨一瞬间注意到了赵谌,行礼道:“臣胡铨,拜见太子。”

赵谌拱手回礼,问道:“胡县令,本宫很是好奇。为什么城外的施粥,要在米里面掺入沙子呢?因为这一事情,很多人骂胡县令是狗官。”

胡铨解释道:“回禀太子,之所以施粥中加入了沙子,不是为了克扣粮食,是为了更好的赈灾。”

赵谌问道:“为什么?”

胡铨回答道:“现如今的巴西县,的确有一些地方干旱。仰赖官家圣德,地方百姓的苛捐杂税减少,百姓日子越来越好。”

“可是,仍旧有许多百姓的日子很难。”

“如果风调雨顺,几年后百姓的日子就会好很多。没想到今年遇到旱情,原本许多日子会变好的人,突然就陷入困境。”

“为了减低百姓负担,臣已经在清查受灾的百姓,及时减免赋税。同时,安排人施粥赈灾,让缺粮的百姓能熬过艰难时期。”

“之所以掺了沙子,是不掺入沙子,无数人云集,浪费粮食。”

“对饥饿的百姓来说,他们是不考虑这些的。不管有没有沙子,都会去粥棚讨吃的,避免饿肚子。”

胡铨神色肃然,正色道:“这也是无奈之举,请太子明鉴。”

赵谌瞬间恍然大悟了。

他的脑中想到了城外许多百姓见粥里面有沙子,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宁愿回家吃也不愿意来吃掺了沙子的粥。

对普通百姓如此,对一些有钱人就更是如此。

有钱的人更不会占便宜。

赵谌一瞬间明白了,只觉得还有这样的操作,实在是令人惊叹。这样小细节中蕴藏的智慧,让他心悦诚服。

难怪城内百姓称赞胡铨。

这是一心一意为百姓的人。

这不是贪官污吏。

赵谌神色肃然,拱手道:“本宫在城外,得知了胡县令在粥里面掺沙子,误以为胡县令是贪婪之辈。本宫在此,向胡县令道歉,请你谅解。”

胡铨连忙道:“太子言重了。”

赵桓看到这一幕,笑着提点道:“太子,这下明白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了吧?处理事务,不是生搬硬套,而是要人情练达,要考虑到各方面。”

“你要有一腔正气,要心怀天下。可是,你也要有手段,能够降服乃至于压制这些宵小之徒。”

“为什么寺庙中,都有护法韦陀,就是因为佛法度化世人。可是,也有冥顽之辈,就需要以金刚之力降服。”

“看待问题,不要单一。”

“人心复杂,需要辩证的去看待,要从实际出发,要懂得调查走访,更要清楚实践才是根本。”

赵桓沉声道:“你身在宫中,对地方的事情不了解,就更要清楚地方的情况,更要调研走访。”

胡铨心头一颤。

他忽然明白皇帝带着太子游历的原因了,这是怕太子养在深宫,专门带着游历的。

这是在培养太子。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就是考虑长远。

赵谌眼中若有所思,片刻后道:“父皇提点的道理,儿臣还有一些不曾理解。可是,儿臣会记在心中,多加揣摩,不辜负父皇的教导。”

“好!”

赵桓笑着点头。

他看了眼胡铨,目光落在了赵谌的身上,问道:“太子,你看胡铨怎么样?”

赵谌正色道:“胡先生有大才。”

赵桓说道:“胡铨的确有才华,朕让他在东宫担任太子洗马,你意下如何?”

“儿臣愿意!”

赵谌连忙回答。

他神色振奋,转而看向胡铨,拱手道:“往后的日子,请胡先生多多指点。”

胡铨却愣了下,没想到他一转眼就去东宫了。

大宋朝太子东宫虚设,形容虚无。

这是历代皇帝对太子的防备,时至今日,却设立了太子洗马,明显是当今皇帝陛下,要提携太子,加强太子东宫的话语权了。

胡铨先是向赵桓答谢,才开口道:“官家,臣跟随了太子,巴西县这里呢?”

赵桓说道:“朕立刻召见绵州知州。”

巴西县是绵州治所,知州衙门也在巴西县城内,安排事情本就很方便。

话是这么说了,赵桓却问道:“胡铨,绵州知州是个什么情况?”

胡铨回答道:“回禀官家,绵州知州名叫姚舜明,是监察御史出身,先担任了巴西县令,后调入吏部任职,两年前担任巴西知州。”

“姚知州为人清廉,对地方的治理很负责。”

“臣这一次调拨粮食赈济灾民,就有姚知州的大力支持。因为姚知州调整了巴西县的赋税,才让受灾的百姓免除了徭役赋税。”

胡铨沉声道:“这是臣知道的消息。”

赵桓点了点头道:“杨再兴,你持朕的令牌,去知州府传旨,让他来县衙。”

“遵命!”

杨再兴急匆匆就离开了。

……

知州府。

姚舜明正在处理政务,主要是对绵州地方出现的旱灾做出补救。

要修建沟渠的,要趁着现在招募百姓挖沟渠。该打井抗旱的,也要早早打井储水准备。

虽说不知道明年开春如何,如今却要准备。

现在做了准备,就算开春后下雨了,接触了干旱用不上,这些也不会浪费,仍是有利于地方的。

姚舜明是御史出身,早些年是李纲这一派系的人。

李纲成为了宰辅,借助御史台弹劾了很多人,压制了投降派,也开始提拔自己的人。

恰是如此,姚舜明才被外放担任巴西县令,在地方政绩斐然,又调入朝廷过渡,最后安排到绵州任职。

姚舜明在朝廷中,那也是曾参加过朝会,是见过皇帝的。

时至今日,他已经是李纲这一系的中坚力量。

毕竟,知州也算是地方主要官员。

姚舜明清正廉洁,在他治理下的绵州整体很好,吏治风气大变,不像是早几年那样的贪腐横行。

在姚舜明处理政务的时候,幕僚急匆匆走了进来,行礼道:“大人,外面有内殿直的都虞侯杨再兴传旨,说官家在巴西县衙,召您过去。”

姚舜明瞬间惊讶了,官家来了绵州。

这可是大事情。

可是,官家来了绵州怎么没提前通知,也没通知他接驾,反而去了县衙呢?

“该不会是假冒皇帝的吧?”

姚舜明的心中,升起了一个可能。

他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却是打起精神,急匆匆往县衙去。进入了县衙大厅,一看到了坐在主位的赵桓和站立的太子赵谌,姚舜明顿时神色紧张起来。

真是皇帝!

皇帝竟然来了蜀中这个旮旯角落。

太让人意外了。

姚舜明深吸口气,行礼道:“臣姚舜明,拜见官家。”

赵桓审视着头发灰白的姚舜明,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五十开外,恐怕都奔六十左右了。

历史上,姚舜明没有得到重用。

如今得了李纲的提携,在地方上有了知州履历,调入朝中就可以重用。

赵桓摆手道:“朕进入绵州境内,见绵州秩序井然,没有贼匪,地方也比较安稳,这是你治理地方的功劳,非常不错。”

姚舜明瞬间激动了。

官家的褒奖。

这太不容易了。

姚舜明弓着背道:“官家过奖了,这是臣的分内之事。”

赵桓继续道:“目前绵州出现了一些旱情,绵州的控制很不错,要继续推进下去,彻底解决旱情,让百姓能安居乐业。”

姚舜明再一次道:“臣定不负官家厚望。”

赵桓的目光才落在了胡铨的身上,开口道:“胡铨很不错,朕调他到东宫担任太子洗马。巴西县令人选空缺,你重新选拔贤能上任,沿着现在的政策推进,尽力援助灾民。”

姚舜明的眼中也掠过一抹羡慕。

胡铨太幸运了。

当然,胡铨这个年轻人有干劲儿,有能力,敢于做事,也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如今去了东宫担任太子洗马,摆明了就是太子的心腹。

姚舜明正色道:“请官家放心,臣会完成的。”

赵桓说道:“那就好。”

姚舜明话锋一转,正色道:“官家到了绵州,可否容臣布置一番,设宴为官家接风洗尘。”

“不必了!”

赵桓摇头拒绝,说道:“朕还有事情,就不必赴宴了。你回去后好好做事,朕期待在东京,能听到你做出成绩的消息。”

姚舜明有些遗憾。

如果能亲自设宴接待皇帝,那就能加深他在皇帝心中的印象。

入了皇帝的眼界,提拔就更快速了。

如今,却也有些惋惜。

好在他也进入皇帝的视线了,至少皇帝对他有了期望。

姚舜明表态道:“臣一定踏实做事,做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辜负官家的厚望。”

说完后,姚舜明行了一礼就退下。

赵桓目光落在了胡铨的身上,问道:“胡卿,你要交接巴西县的政务,需要多少时间?”

“半天!”

胡铨言简意赅回答。

他似乎担心赵桓觉得他说大话,又补充道:“臣对巴西县的诸多政务资料,比如户籍、赋税、徭役、账目等,都有一应的册子。所有账簿都清清楚楚,只需要移交就是,不存在什么整理的问题。”

赵桓来了兴致,笑道:“那就去看看。”

胡铨带着赵桓去了专门放置资料的库房,把一一分门别类的各项资料拿出来。

赵桓全部都粗略的看了遍,一切很明朗。

“做得很好!”

赵桓看完后又是一番赞许。

有这样的人辅佐赵谌,才能进一步帮助赵谌,让赵谌的东宫有条不紊。

晚上的时候,赵桓留在了县衙简单用膳。

晚上住宿也在县衙。

第二天一大清早,胡铨还没有离开,姚舜明派来的新县令来了。

一切交接完,胡铨就跟着赵桓一起离开。

胡铨在巴西县做事,并没有家眷。他的老家在吉州庐陵县,那是江南文风鼎盛之地,也是比较富庶的地区。

巴西县在蜀中,地处偏僻。

家眷不愿意长途跋涉,都在老家生活。没有家眷,胡铨才能直接轻装简行的跟上。

一行人离开了绵州,一路往成都府南方去。

南方各地,一切正常。

没有特别荒芜的地区,因为靠近成都平原,这些地方平坦,已经算是鱼米之乡了,是天府之国的核心所在。

朝廷没有恶政,没有苛捐杂税,百姓的日子也很好。

赵桓一行人穿过汉源县,进入大理国边境,来到了大理国各部所在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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