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很关键的点。
拥有灼焰之瞳的他,看到的世界与旁人并不相同。
他急急打开手机,打出一行字展示在直播观众面前。
“洗礼结束的时候,你们在水面看到的是什么?”
这是每个参加洗礼的人都能看到的,不算不可说的剧透,观众陆陆续续地发了百来条弹幕,但他们的回答都是同一个意思。
“就是旁边那个神像的脸啊,带大光圈的那种天神像。”
梁再冰在这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比如陈尽山用来迷惑信徒的把戏,比如塔莱罗神的身份,又比如万用灵药到底是什么。
但这些推测太过骇人,他还需要一些佐证。
梁再冰两步迈进东南方的狭小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只有土灶台和一套矮小粗糙的木头桌椅,成年人需要缩着身子才能把自己塞进椅子里。
梁再冰直奔灶台去,掀开油腻发烂的木头锅盖,露出锅里的东西。
腐烂的黑泥,其中若隐若现的白色长条硬物。
只消看一眼,梁再冰就认出那是骨骼,拨开黑泥再往下看,还有一节节手骨和脚掌。
低矮破旧的餐桌上,摆着三副碗筷,正中的位置放了一个大陶罐,里面装的是同锅灶里一样的东西。
果然是他猜的那样。
塔莱罗根本不是什么神,很有可能是偶然路过村庄的一个外国人,暂时在陈尽山他们家落脚。
但是陈尽山的家人不知听了什么传言,竟将塔莱罗淹死在水桶中,然后分尸烹煮,当成是治病的药喂给陈尽山。
更加离奇的是,陈尽山的病竟然真的治好了,健健康康地活到现在……哦不,是活到刚才。
长大之后陈尽山萌生了用塔莱罗当幌子发展邪教敛财的念头,就重新回到了这个村庄,想要通过复刻塔莱罗的经历来重现当时的奇迹。
所以时间、地点、用具都可以还原了当年的情形,甚至目标祭品都选择了同样异族的外国人。
但是用来骗人的东西怎么就成了真?
参加祭礼重获健康的人里除了陈尽山安排的托,更多的是吸纳进来的重病缠身的信徒,没有实际的效果绝不可能形成如此庞大的势力。
梁再冰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个在副本开头就死去的、具有强烈怨念的恶灵,才有力量做到这一切。
但是塔莱罗死去之后为什么不立刻报复杀死他的陈尽山一家,反而帮助他们将“灵药”的谎言成真?
除非这个鬼是虐文里被杀全家依然痴心一片的抖m恋爱脑女主,那样的话怨念又无从产生。
所以塔莱罗的报复一定已经得手了。
比如陈尽山死后那丑陋扭曲的灵魂,由无数人体随便拼合而成的巨型怪物。
陈尽山之前说由献祭者吃下心脏之后,剩余的部分会分给其他信徒,说不定他就是因为吃了这么多不同人的肉才会变成这样。
副本里一般npc死去变成鬼的概率极低,这个副本里的所有信徒死后却全都变成了极为难缠的厉鬼,也是因为吃了祭品的肉。
按这个猜想的话,祭礼就是确凿无疑的陷阱。
很有可能在吃下祭品的肉之后他们就会死亡,这也就解释了疾病治愈的原因,人都死了当然不会受到肉体的拘束。
梁再冰想通了一切来龙去脉,却没找到那条能完成主线的生路。
现在距离村庄被封禁已经过了26分钟,通过弹幕他得知道具时效只剩下了4分钟。
而在剩下的时间里,即使伊万不杀他,他的队友也一定会动手。
—————
梁再冰将目光投向屋内唯一没有搜索过的地方,那个积了厚厚灰尘的巨大木桶。
上次他就是在水面里见到塔莱罗的,不知能否用这种方法沟通塔莱罗来获悉生路。
反正现在也没活路了,死马当活马医。
梁再冰刚把木桶里放满水,就有挟着腥气的疾风猛然袭到身后。
梁再冰迅速闪到一边,拉开距离摆出战斗姿势。
格里此时的模样简直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全身上下都是肉碎和血块,祭品穿的白袍被染成血红。
心口的位置缺了一块,一直往外渗血,Greey也没管伤口,单手握着一柄黑色涂漆的匕首随时准备割断对手的喉咙。
大概是出于隐蔽原因,他接近的时候放弃了电锯。
如果梁再冰刚才没躲开,那柄匕首应该已经出现在他的脖子上了。
Greey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我就知道那个小鬼靠不住,还得我来。”
梁再冰猜测他说的“小鬼”是伊万。
不过既然伊万没有赶过来,和江清鉴那边应该还没分出生死吧。
窗外远远有厉鬼的啸叫在接近。
梁再冰的眉心跳了跳,合着他根本没解决那些鬼,只是暂时摆脱它们来杀自己。
看出他在想什么,Greey舔掉唇边的血迹,露出一个血腥的笑,“杀你足够了。”
试试看。
梁再冰冲他挑衅一笑,两只阴郁的厉鬼同时出现在身后,携着满身煞气扑向Greey。
但他并不能确定陈安和十一能拖住格里多久,他不能浪费时间。
梁再冰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浑浊的水中。
在灰絮和升腾的气泡中,那张出现在神像上的面孔从无到有,愈发清晰。
痛苦、扭曲、怨憎。
无法说话,梁再冰只能用意念跟他沟通。
“你知道,真正治愈疾病的方法吗?”
水中的幻影变幻了一瞬,突然爆发出更强烈的怨气,“是你杀了我!”
作为摩约教的信徒,塔莱罗对他能有好脸色就怪了,完全把他当成和陈尽山一伙的。
因为愚昧和无底线的私欲,才会导致塔莱罗的无辜丧生。
梁再冰没有被他的情绪影响,在脑中更加冷静清晰地向他阐述自己的要求,“我和陈尽山他们不一样,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并没有吃他所说的灵药。”
“狡辩,”水中的脸猛然贴近,近到几乎能一口咬下他的鼻子,“你不是不想,只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