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易尽量语气诚恳地说:“殿下,臣近半年未曾归家,家中母亲挂念,臣想多陪她些时日。”
太子脸上露出失望神色,但随即释然。
“宁参赞此前为国尽忠,眼下正该膝前尽孝,是孤唐突了,他日有闲再会吧!”
宁易连忙拱手道:“等过些日子,臣定会去东宫向太子赔罪!”
太子点点头,也不多说,转身离去。
宁易转头去找沈望山,却看到他和几个同僚说着话,从另一边下去了。
他正待跟上去,却被老哥一把拽住。
“你还要去哪里?”老哥瞪着眼睛问。
他搪塞道:“我得去军营看看,好几千人,别出什么乱子。”
老哥还没说话,那礼部员外郎就笑道:“这京城之内,能出什么乱子?而且我部已经奉陛下之命,给近卫旅送去了御赐的酒肉、金银,宁参赞就放心回家吧!”
宁易没办法,只得跟着宁哲回到了武威伯府。
老娘提前得到消息,早早地就率领府里人,站在庭院等候。
他一进门,老娘就扑过来抱着他痛哭。
老哥的一妻一滕,还有些丫鬟仆人,也跟着抹眼泪。
他尴尬地不行,脚趾头恨不得抠出三室一厅。
但慢慢的,他心里也渐渐涌起一丝温情。
他轻轻推开老娘。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完整回来了么?”
老娘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然后开始打量他。
他也打量老娘。
老娘四十出头,但看上去却有五十岁,头上都能看见白头发。
看来,独自把两个儿子拉扯大,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反过来说,能独自把两个儿子拉扯大,说明老娘也不简单。
“怎么黑成这样?”老娘摸着他的脸,心疼地说:“去燕山的时候还白白胖胖的,我儿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说着嘴一瘪,眼泪又出来了。
宁哲看不下去了。
“娘,先进屋吧!我在御前站了半天,都累坏了!”
老娘扭头冲宁哲脸一板:“你累什么累?你就是站着,易儿演武都没说累。”
她一回头,脸上又重现慈爱怜惜:“我儿怎么还穿着铁甲,不沉么?娘帮你解下来。”
说着,她伸手去解宁易的束带。
宁易连忙按住。
“娘,我就是回来看看您,我一会还得去军营。陛下将宁字营提升为近卫旅,留在了皇城里,我得去盯着,可别……”
宁易说不下去了,因为老娘的眼泪又开始哗啦啦地往下流了。
“我儿还是怨恨娘,怪娘将你送到燕山去。”
“娘,我没有!”
“你有!你这半年都不给家里家里写一封信,回京了都不说回家看一眼,你就是怪娘偏心!”
怪你偏心的,不是我,是老哥好吧!
“宁易!”老哥发火了:“你之前在太子殿下面前是怎么说的?你……”
“你吼什么?”
老娘眼泪都没擦就朝大儿子大嚷:“还不都是你,非要把易儿送去燕山,说什么只有陆洽能管住易儿,结果让他吃了那么多的苦,还差点连命都没了。”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我儿命苦啊!从小就没了爹,长大了被大家嫌弃,连媳妇都娶不上……”
宁易投降了!
“好好好!我不去军营,我就留在府里陪着您!”
老娘立刻眉开眼笑。
“这才对嘛!先把甲卸了,再洗洗风尘,然后过来吃饭,娘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蜜汁笋鸡。”
一转身,她又冷若冰霜,朝丫鬟们嚷:“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小爷卸甲。”
等丫鬟们围上来后,她退出去,带着大儿子的妻滕,喜滋滋地去准备膳食去了。
宁易看着老娘的背影,心里想:这个老娘是个戏精啊!
这天他哪里都没去,就待在伯府里陪着老娘,给他讲自己在燕山的经历。
傍晚,皇帝的圣旨和朝廷的赏赐,直接到了伯府。
听到仍由自己兼任近卫旅旅帅后,他彻底放下了心。
这是他最关切的。
但这恰恰是宁府众人最不在意的。
大家在意的,也不是那些御赐的金锭、彩缎,而是他被封为威远伯。
前来宣旨的吏部侍郎笑道:“恭喜老夫人,一门两伯,这可少见得很呐!”
老娘虽然热泪盈眶,但在外人面前,举止却很得体。
她命人送上早就准备好的利是封,也就是红包。
钦差也不客气,当场收下。
“对了!宁将军新晋伯爵,可以让朝廷另择他处,再建一座伯爵府。”
宁易除了封伯,品衔也连升六级,成为了正五品上的明威将军,可以被称为将军了。
一听这话,老娘立刻紧张了起来。
“我家易儿又没有成家,哪用得着再建一座伯爵府!”
说完,她就紧盯着宁易。
大有一副你要敢出去单过,老娘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宁易是真无所谓。
“不用给朝廷添麻烦,我住这里就挺好。”
老娘松了口气,吏部侍郎也松了口气。
这还真是省了很多麻烦。
吏部侍郎走后,宁哲又吭吭唧唧地说:“要不,咱们家改名叫威远伯府吧?”
宁易连声说不用。
老哥也松了口气。
鉴于宁易今天的表现,老娘开恩,准他去军营看看。
但必须回府过夜。
他赶到军营后,部下们的热情达到了顶峰。
大家从边镇卫军,摇身变为皇帝身边的近卫军,顿时觉得自己高大上了。
而且从营到旅,很多人都官升一级。
窦怀仁、褚景崇等人都变成了真正的营指挥。
朝廷认证的哦!
就连普通士兵,也都获得了丰厚的奖赏。
宁易被部下们的情绪感染,也加入了狂欢。
他当晚喝得酩酊大醉,连怎么回府的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上午,他被老娘从被窝里揪起来。
老娘递给他一张烫金帖子。
“这是?”
“今天卫国公府上有游园诗会,卫国公世子听说我儿是诗词大才,专门给我儿送的请帖。”
“什么游园诗会?不去!”
他将请帖扔回给老娘,重新倒头再睡。
但躺下之后,好一会都没听见老娘动静。
他顿觉不妙,连忙起身。
果然,老娘正坐在床边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