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微凉,落叶旋转而下,在唐府小住月余。
纤纤依靠在树下,接了一片叶子在手里把玩,目光跟着红衣婢女,越过荷塘一直到了倚月阁二楼。
碧阁轩窗,临水而立,小池花圃,杨柳傍水,金家三小姐的闺楼果然漂亮又别致。
阁楼露台上,七八个红衣婢女环侍两侧,茶案上瓜果成山,糕点列排,书集在右,正中一个黄衣美人儿,柔荑扶额,凝神听琴。
那美人儿花容月貌,颇有弱柳扶风之姿。
右边琴音铮铮,华年十指在琴上飞走,清脆的琴音如高山流水一般缓缓溢出。
难道,唐家三小姐的毛病需要用琴音疗养?
“小姐,这是膳房送来的玉露羹,你喝一点儿吧。”一个婢女端上盛有玉露羹的碧玉碗,语气里尽是哀求。
纤纤不由一惊,这婢女正是那日人鱼族的婢女。
瞧她对金家三小姐毕恭毕敬的模样,全都不像对一个人族,难道三小姐也是人鱼族?
斜望过去,纤纤在那三小姐的身上没有探出半分异族气息,她就是一个凡人。
难道,这个三小姐和自己一样,也有一样法宝掩盖了自己的本体?
琴声戛然而止,纤纤收回思绪。不知何时,那婢女早已离开,远远见华年起身,和那三小姐话别。
唐家三小姐唐洡玉,依依不舍目送华年离开。
又是一个多情女子。
对凡间的这些情情爱爱,纤纤其实不太明白,不过在凡间行走的这些日子,大街上的说书先生最爱说这样的话本,听得多了,一看就能对号入座。
唐洡玉爱慕华年,处处维护华年,还为了华年和唐金翻脸,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凡人,都爱讲个门当户对,想唐老爷必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捡回来的孤儿,所以肯定全力阻拦。
唐洡玉为了能和华年常常见面,便编出了一个心口疼的毛病,还造出了一个需要华年用琴音疗伤的幌子……
人心啊,果然不似妖一般单纯,想万妖山的那些妖精,一生都在修炼,只是为了成仙,目地多么单纯。
哪里像人心,权利,金钱,长生,美貌……他们需要的东西数也数不清。
围墙边的大树迎风飘摆,如一个阴冷的树妖,缓缓伸出了它那无数的枝蔓。
“绿婆?”纤纤立马停住步子,面上惊诧。
风息树停,就是一棵枝繁叶茂的黄角兰树。
心中对自己这草木皆兵的神经质一番嘲讽,纤纤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绿婆的威力还是心有余悸。
一手握住琥珀,她轻声道:“莲城,你再不出来,绿婆追来了,你和我又要被抓回万妖山当妖丹,你怕不怕?”
可惜,莲城依旧纹丝不动。她叹息一声,只能又将琥珀挂回脖子上。
慢走几步,迎面走来两个穿红衣长袍的仙门弟子,头戴锦冠。两人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眉清目秀,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红色火筒一样的法器。
纤纤和他们擦肩而过,互相颔首微笑。回过头,见他们的衣服背上,火花纹上有一大大的火字。
火光宗的弟子?
风岭门的弟子,衣服背面的风花纹上也有一个小小的风字。
唐二公子被幻妖所害,又是在火光宗弟子值守期间。火光宗对此事要负极大的责任,唐老爷又上京都报丧,只怕唐白追究下来,必然火光宗要给唐家一个交代!
火光宗的弟子留在唐家,必要将二公子的死查个水落石出。
幻妖是被旭宸抓走的,到时,他们肯定要找旭宸对质……
怎么越想越复杂了呢?
纤纤回到院子,就被唐金堵了个正着。
他眯着一对绿豆小眼,色眯眯往纤纤靠过来:“仙姑,你到我府上,可还住的习惯?”
都躲了他大半个月,今日他四下都打点好,不信纤纤还能躲开他。
伸出去的手捞了一个空,唐金肥胖的双手又向纤纤抱去。
他进小院前,已经吩附他的跟班在外守门,全然不担心有人闯进来。唯一害怕的老爷子远在京都,他今日一定要将这个绝色仙门弟子办了。
纤纤今日穿了一身淡黄丝织纱袍,头上斜插桃花扇,肤白胜雪,星眸月眉,梨涡浅笑,让唐金心痒难耐,错过这样的绝色仙女,他这一生都会不甘心。
轻盈一让,纤纤化作一团烟,从他的双臂间全身而退。
唐金知道纤纤是仙门弟子,多少会些法术,见她变走,不但不惊诧,反而越发激动,回过身,老鹰扑食一般,又扑了过来。
“大公子,你这样明目张胆地非礼我,不怕我杀了你?”纤纤面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声音却冷如寒冰。
“我不怕,你此时住在我唐府,这里我说了算,何况,你们师尊不会因为一个弟子和我唐府交恶……”唐金色眼泛光,摩拳擦掌又扑了过来。
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指间燃起一簇火苗,不杀了他,但可以让他比死更痛苦。纤纤轻声说:“唐大公子,你若此时认错,还来得及!”
“啥?”见纤纤不再避开,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唐金心下大惊,来不及止步,眼睁睁看见面前的美人变成大石柱,他硬生生一头撞了上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惊恐地发现,他全身上下,除了脑子和五官能动,四肢全部僵化。
纤纤跳开两步,惊叹不已,对方比她下手还快,她的妖法还在指尖未使出。
“是谁?出来!”她收起法术,冲门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