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巡察组里的一个年轻联络员通知金霖爀,要求提供单位三定方案、干部花名册,班子成员名单,以及副科级以上干部谈话名单。
这些都在人事科那儿有存放,金霖爀立即找到段姐,要她提供一份最新版本的。
其中有些问题的就是,现在单位里还有几个副处级领导,比如三级调研员、事业管理六级的,这些人按照级别也都给予了一些分管的业务和部门,但按照规定,这是非领导职务,不适合纳入班子成员名单的。
经过段姐和熊主任沟通,最后敲定了一个版本,盖章后交给了金霖爀上报。
金霖爀按照要求,提前通知到各个人,后续几天巡察组根据名单一一进行谈话,请大家提前安排好时间。
当晚,巡察组内部回了纪委巡查办会议室,开了一个有一些保密级别的内部工作会。
“各位,关于管委会的材料都在这了,我们按照分组,把线索移交、证据固定以及日常事务都做好,外松内紧,有没有问题的,现在提出来。”正处级的组长犹如包公,铁面无私的下达了指令。
众人没有出声,默默的遵循着一把手的要求。
“现在问题很清楚明了,证据链也基本成型了,大家回去以后,不要想着通风报信或者别的心思,每一项材料都是我们大家论证过的,管理不到位、项目实施不规范,这两个有问题,大家都有经验,这背后肯定有利益空间,你们几个人继续谈话,做好日常工作,其他人抓紧时间,把事定下来。”
“明白!”
这个会直到深夜才结束,这片夜空下,有一些人不知道风雨欲来了。
金霖爀按着谈话工作要求,不断张罗着安排领导们的时间,确保一个不落。
到了这周五,金霖爀准备继续请纪委办公室、巡查办综合科副科长等人出来玩一玩,顺便听听消息。
如果有不利于自己单位的事,肯定要纪委常委和巡查办主任知道,所以这两个关键位置、关键人物一直是金霖爀重点攻关的。
当他电话打到巡查办周副科长那时,“金主任,晚点再说,现在在开会,是你们的。”
金霖爀立即收声,安静等待周副科长的通知。
他没有再联络其他人聚会,这种时候的消息,必须要隐秘传递。
夜里十一点,金霖爀在家快睡着了,接到电话后,立即开车去纪委大楼侧门,把周副科长接上,带去了城郊的一个宵夜大排档包间。
喝了几口冰可乐,周副科长开口道:“爀哥,这次你们估计要动不少人。”
金霖爀一听,这话有两个意思。
第一这不像是还有余地改变的语气,是事成定局了,有人被拿住了,且上面领导铁了心要办。
第二个既然要搞人,那说明证据已经足够了,这段时间除了翻看资料的几个年轻人,出来谈话的几个人,还有其他一波人在幕后调查,这个是自己一直没了解到的。
看来领导们掉以轻心了。
金霖爀也没深入打听细节,自己不准备投效哪个副主任,也不想对谁伸出援手,能够自救的肯定自己解决了,无法自救的那他更看不上了。
金霖爀把他送回家,还给了一提茅子,算是今天的回应。
躺在家里,金霖爀思考着,目前一把手巫主任到任不久,没有啥犯错的机会,所以动人动不到他。自己可以坚持抱他的大腿。
其他副主任,与自己关系一般,没有到捆绑的程度,所以谁下马都与自己无关。
至于正科、副科级,下了更好,给自己腾位置。
看来,可以加快和一把手建立关系的速度了,最迟年底这些人的处置就会办完,但人事调整却可以提前很久来谋划。
下去的人,正好给想上来的腾位置,这样才是活水。
又过了两天,金霖爀像往常一样坐班干活,除了写一把手需要的各种材料、收集全单位的素材、对接两办和秘书,也在密切关注单位里的氛围。
果然有些风声。
几个下班后经常喜欢吆三喝五约着一起去酒局牌局的老科长也规规矩矩下班回家。
喜欢经常下乡检查调研的副处级主任,也偃息停鼓,每日在办公室里,查缺补漏,或者借着开会的名义,去区里或者市里跑动。
时光悄然流转,如今已然迈入了中伏的季节。
阳光炽热而耀眼,仿佛要将大地烤焦一般,但在这栋大楼的三楼领导层,却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空旷、静谧得令人心生寒意。
整个楼层宛如被时间遗忘的角落,没有丝毫人声鼎沸或是忙碌喧嚣的迹象。走廊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轻微脚步声,打破这片死寂。
会客室墙壁上原本应该挂着各种重要文件和指示牌的地方,此刻也是空空如也,徒留一片苍白与寂寥。
走进一间间副主任的办公室,里面同样是空荡荡的景象。桌椅整齐地摆放着,似乎还残留着曾经有人在此办公的痕迹;电脑屏幕漆黑无光,仿佛沉睡已久;文件柜紧闭着柜门,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站在这里,感受着周围那股严寒般的气息,金霖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孤独感。
一些需要办公室主任协调副职们安排的工作,熊主任也没有问的那么勤快,急的就电话沟通,不急的就先压着。
仿佛上下都知道有重要事情发生。
在副主任宋主任的一处老宅里,客厅有一个老檀茶台,后方置物架上是满满的古籍珍本,伴着泡开的茶香,仿佛身处一个知名教授的书房。
“主任,这次情况怎么样,您给我们个意见吧。”
这是委二级单位供热站的副主任,管着全区的建设、审批,以及行业公司的监管,属于是某个小领域的管理者。
“是啊,宋主任,这次区里怎么突然这么干,完全没得到消息,事先准备的时间也没有,对我们太不利了。”
围坐在茶台前,有五个人,有二级事业单位的负责人,有内设科室的科长,有街道队所的负责人。
都是宋主任这么多年一一提拔起来的,经过这么长时间考验,也算是坚定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了。
“都慌什么,要栽也算我先栽,都别冒头,这时候越热心去打听,越是不打自招,不能自己出面。”宋主任稳坐中间,呷了一口热茶。
“你们做两个事,一个先继续回单位,把手里的事,最好是近五年来的,都梳理一下,把问题隐患提前清理,二是把家里、社会上一些不必要的事,也处理干净,无论到时候会不会牵扯到我们,都不能扩大。”
宋主任思虑良久,向几个正科级干部嘱咐道。
“说句不好听的,无论谁中招了,该怎么办心里都有数,该吐的都吐出来,但不该说的都别说,亏了多少,我们都说好了有安排。”
众人想起以往的预演,心里有了几分笃定,至于会不会坚守同盟,就是各自的小算盘了。
或许有人想起在集体学习时看到过的忏悔录和警示教育片,那又如何,没有心甘情愿的忏悔,有的只是愿赌服输的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