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静澜江畔灯火通明。
是的，苏和光他们打算夜间登船。
苏和光一直都有不好的预感，于是和黎泓商议过后，二人一致决定，尽快离开。
“后面的快些！”
船家站在船头不停催促。
即便是在夜里，苏和光依然戴着帷帽，但混在夜间登船的人中间，竟不显突兀。
这艘船很大，登船的人不少，等进到单独的客舱，已经是两刻钟之后。
船缓缓开动。
一直离岸近百米，苏和光才点上蜡烛。
狭窄的空间里点上蜡烛，气味并不好闻，她微微蹙眉。
黎泓看在眼里，催促她赶紧去睡。
苏和光刚要答应，船身突然出现一阵剧烈的颠簸，就像高速行驶的车辆突然急刹形成的震颤和颠簸。
她心里立时一个咯噔，拿面纱掩在脸上，把客舱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往外看。
船果然停了，更可怕的是，无数小船围着这艘客船。
这是水匪？
这个猜测刚冒头就被她否了。
船刚驶离州城，再胆大的水匪也不敢在此造次。
不是匪，那便只能是官了。
小船上的人都手持火把，照得江面通红一片。
苏和光的心脏砰砰直跳，她深吸一口气退回房里，一把将黎泓按在椅子上，打开了随身的包裹。
很快，小船上的人登船了。
杂乱的脚步声和敲门声相继响起。
苏和光虽然不安，却也还能沉得住气，手上化妆的动作一点也没乱。
“快，去换上！”
化好妆，她拿出一套茜色衣裙塞给黎泓，并且不顾黎泓的迟疑，把他推到了床上，顺手放下纱帘。
敲门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苏和光默默数着时间，烛光映在她脸上，看起来竟有些肃杀。
“好了没？”
苏和光压低声音问。
黎泓闷闷地应了一声，床帐被缓缓打起。
好看的人披麻布都好看，古人诚不欺我。
茜色衣裙衬得黎泓肤白如玉，再加上他有些别扭的神态，倒真有些欲语还羞的娇怯。
“很不错，你就靠在床上，别下来了。”
苏和光抿唇一笑，将他的靴子往床底下踢了踢，扔下一双她穿过的绣鞋。
很快，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苏和光深深看黎泓一眼，走去开门。
门口站着五六个差役，为首之人手里还拿着一张画像，见开门的是个美貌女子，他有一瞬间愣怔。
苏和光显露出恰到好处的无措：“你们是……”
为首差役正了正神色，朝她微微颔首：“捉拿钦犯，叨扰了。”
脸上的神色却一点不像觉得叨扰的意思，低头看了看画像，又往她脸上扫了几眼。
“不是。”
傻子也知道不是，海捕文书上的是男人，眼前人是个女人。
但他们并没有就此作罢。
为首差役客气地道：“我等要进去搜查。”
苏和光让开路，请他们进来。
客舱里空间并不大，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人。
为首的小头目又是一愣——怎么个事，美人扎堆出现？
他身后的差役往他腰间捅了一下，他轻咳一声问：“这位是……”
苏和光苦涩一笑：“这是我姐姐，姐姐身体不好，此次出行，是带姐姐前往怀州求医。”
黎泓适时咳嗽起来，咳的肺都快出来了。
差役们不知想到什么，纷纷后退几步。
苏和光叹口气，很自然地走去床边，在黎泓后背上拍了拍，又拿出帕子给他。
黎泓虚弱地靠在她肩上，帕子掩口又咳了几声，手捏着帕子垂了下来。
苏和光垂眼一看，惊呼出声，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差役们面面相觑，有个眼尖的看到那帕子上一片殷红。
“是血！”
他这一嗓子出来，差役们齐齐转身，逃也似的跑了，还生怕自己跑得不够快。
苏和光用戏谑的目光扫黎泓一眼，脚步轻快走去门边，倚着门依依不舍地挽留：“官爷们，不再坐坐啦？”
官爷们像是被鬼撵着，跑得更快了。
苏和光微笑着在门口站了很久，才回身关门。
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苏和光不以为意，自顾自坐去小桌边。
见她不理人，黎泓生着闷气开始脱衣裙，床帐都忘了放下来。
“姐姐。”
苏和光忽然出声。
黎泓解衣带的手一抖，差点扯断衣带，他抬起头，明净澄澈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瞪着苏和光。
苏和光笑起来，笑到后来忍不住捂住了肚子。
“哎哟……我不行了，不能再笑了……”
话这样说，那你倒是停下来啊！
黎泓起先还有些羞窘，到后面干脆躺平了。
笑吧祖宗，谁能笑得过你！
这一会儿功夫，船再次动起来。
苏和光终于松了口气，也渐渐止住笑，只是眸子里含着薄薄的水光——俗称笑出眼泪。
黎泓闭了闭眼，转身面朝床里，眼不见为净。
苏和光揉了揉酸疼的脸颊，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伸手推了一下：“姐姐。”
黎泓不理她，并扔给她一声冷哼。
苏和光又想笑，但她忍了下来，鬼使神差地叫了声：“哥哥。”
黎泓“唰”一下转过身来，目光灼灼：“什么？”
“哥哥？”苏和光总觉得黎泓忽然有点不对劲。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黎泓脸红了。
也许是烛光的原因吧。
好在黎泓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复杂的情绪很快被他丢开，说起正事：“你有没有觉得，今夜的搜查就是冲我来的？”
苏和光点点头，她甚至瞄到一眼海捕文书，那上面是个男子的画像，很眼熟。
如果是这样，麻烦就大了。
是该想想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