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阳市第一医院,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唐美美忙前忙后,好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这个姑娘一进门就数落个不停。
“叫你开车的时候不要开小差,这个毛病总不改,是不是开车的时候抽烟啦?改天我一定要将你那些烟给藏起来。”
我努力地扯出一个笑,说话间扯动着腮帮子,扯着扯着的痛。
“不怪我,怪老秦,我开车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
“瞎说,怪什么自行车,你不是有耳机吗?”
“我不管,反正就怪老秦。”
“你呀,一直就是个无赖。”
我一语双关:“唐美美,咱们两个到底谁才是无赖。”
“行,你是病号就是大爷,我无赖行吗?来,喝汤,这可是我炖了两个小时的鸡汤。不喝对不起我啊。”
“我手疼,你喂我。”
“行,我喂你,每次生病就跟个小孩子一样。拜托,我不是你妈。”
“我从我妈那里没有得到的爱,通通都要从你这里讨回来。”
“滚,我哪里生得出来你这么大的姑娘。”
鸡汤是真的好喝,唐美美确实是一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打得过怪兽,居家旅行必备的“新式好女人”。
鸡汤喝完之后,老秦出现在病房门前。
昨天,因为心情不太美丽,从郊区唐美美家开车回来的时候,一时疏忽没有系安全带。
当车子撞上那棵棕榈树的时候,脑门和前档玻璃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这款玻璃还挺结实的,它没啥事,但我的脑门就发生了流血事件。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老秦关切地坐在病床边上,看到我醒来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中午的时候,老秦从医院的食堂打来了清粥小菜,完全不合我的胃口。
尽管他一再表示,医生让我吃清淡一点,尤其是酸辣粉,这种东西最好别吃。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他没能坚持住,出门去医院对面那家成都面馆给我买酸辣粉。
他也就出去个十来分钟吧,唐美美就出现在病房门口。
唐美美为什么会知道我受伤了,这是一个谜,后来老秦解释,是因为在我昏迷期间,唐美美给我的手机打了电话,然后是他接的。
我为他擅自作主张懊恼。
这个时候,其实我最不愿意见到就是唐美美。
人生如戏,又有谁不是一个戏子?自打娘胎出来之后,就开始表演。
只是这些个戏子,有的演技精湛,有的演技拙劣而已。
我和唐美美之间一来一往的这一出戏,简直可以与影后媲美。
唐美美与老秦是第一次见面。
唐美美先伸出右手的:“秦警官,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还真是一表人才啊!”
老秦一面伸出右手,一面朝我来了一个意味深长地笑。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应该听出来唐美美的声音了。
唐美美背对着我,显然没有看到我和老秦之间无声交流的样子。
场面一度十分和谐,有说有笑。
2019年2月24日,星期日,我从医院回到了家,唐美美随行。
晚饭后,我提议去海堤边散散步,欣赏海边的夜景。
唐美美欣然同行。
夜凉如水,半个月亮沐浴在海浪之间,一浪接着一浪,起来又下去。
站在断桥的尽头,唐美美不由得赞叹。
“杨米,你住这里这么久了,也没有告诉我这里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我答非所问:“还记得陈阳吗?”
她不解:“好好的提那个渣男干嘛?”
“当然得提,其实我早就想跟你提一提陈阳的,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么好的景色,提他就扫兴了。”
“没办法,不提他,我这故事开展不起来。”
“米米,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往前看一看,这断桥底下,是不是风大浪急。”
她往前挪了挪脚步:“别说,还真有点害怕,尤其是像我这样恐高的人。”
我说话的声音在瑟瑟海风中没来由地清晰。
“还记得12月3日那天晚上吧,确切地说,是12月4日的凌晨,就是在这里,我将陈阳的尸体装在睡袋里扔了下去。他在下面翻都没翻一下就沉了下去。”
月色下,唐美美一张脸惨白的。
“米米,你在说什么?你是疯了吗?”
冰冷的海风吹得我一张脸越发地冷意十足,与我冷冷的声音可以相媲美。
“米米?别叫得这么亲密,也许我们两个之间的交情远远没有那么熟。”
唐美美没有作声。
我继续:“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早就在我住的地方装了隐秘的监控。
也许现在还在,但我还来没有来得及查看。
其实,就在你给我发敲诈短信的时候,我意识到有人在家里装了监控,或者在我手机里置入了某种程序。
后来,在我的手机里没有查出异样,家里也没有找到隐秘的监控。
更可笑的是,我当时怀疑给我安装监控的电工阿标,还让你介绍了人来检查。
也许,我现在用的监控,你也可以查看。
这也就是我做什么都在你眼皮子底下的原因。
可笑的是,我居然还以为我住的地方闹鬼了,以为身边是不是有个隐形人的存在。
那天晚上,我失手弄死了陈阳之后,将他装进后备厢,整个过程你那边清晰可见。
当然,你看见这些画面的时候,也许我正好在三亚海滩上边晒太阳边提心吊胆,我害怕有人发现陈阳的尸体。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的身后,已经有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在盯着我,伺机而动。
当我决定去国外,逃避罪责的时候,你给我发来了警告的视频。
让我不得不留下来,傻里傻气地成为了你和大川的摇钱树。
我压根没有想到,我背后的那双隐秘的眼睛,居然是我最信任的人。
你买的那辆车,准备买的婚房,还有接下来的房贷,是不是都要让我来替你们买单?
关键,我他妈的还信了,以为真的是大川赚到钱,我还在为你们越来越好的生活而高兴。
其实我早该想到,一个收入颇丰的海员,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有赚到钱?
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大川的父母有病,长年需要吃药,他还有一个好吃懒做的弟弟需要接济。
半年前,他父亲住院手术,手术费用不够,他还向你伸手要过钱。
他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得出来那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