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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天已经亮了,李苟苟坐在床上,眼睛睁着,意识却还没清醒。

任凭他如何拼命回想,都想不起来绑架案的全部,也想不起来岳悦死亡的后续调查。

绑架案里,绑架他和钱锚的男人,他虽然看清楚了脸,但是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他被刺伤心脏,肯定是绑架犯做的,那钱锚怎么样了?

冷链车里气温很低,为什么体弱多病的自己没有生病,反而一向身体健壮的钱锚病了?后来呢,自己受伤差点死了,钱锚呢?他整个人都发烧昏迷,是否逃脱了魔爪?

岳悦呢?只记得自己参加了她的葬礼,葬礼上几乎没什么人来,她的父母脸色蜡黄干瘦,神情憔悴,目光无神。

那个江姓警察在梦里面目模糊,他摸出警察证给李苟苟看的时候,整个证件只有“江”这个字能看清楚。

如果……那个人是江海流的话……

“做噩梦了?你情绪波动很混乱,最好先冷静一下,你等下是要去唤醒钱锚神智的。我不清楚你能有什么办法,但是1号大人说你可以。大概猜一下也能猜到,无非就是让你进入祂的神魂去唤醒。如果你情绪不稳定,你们两个都可能失智。”

299站在扇形的门洞下,背着双手眺望远山如黛。

“299大人……可以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李苟苟看着299的背影,眼神有些失焦。

“什么事?”299转过头看着李苟苟,有些不耐烦。

“404大人是【灾祸】路径的天神对吧?那……我是不是……”

“啧,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把你送到【猛鬼医疗组】去解剖,看看你的大脑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你总喜欢把那些好事往自己身上套,别总是痴心妄想了,你没那资格。”

“……我的意思是,我该不会是【灾祸】路径的吧?或者我是不是以前跟着404大人做过神明代班?”

“没有哪个代班人是【灾祸】路径的,还有!你很烦!”

“啊?好端端的您老人家又发什么疯?”

“钱锚是不可能让你跟在其他人屁股后面跑的,你只能待在祂身边!”

李苟苟突然就笑了起来,梦醒时分的阴郁渐渐被清扫。

“谢谢你,299大人。”

“起来,跟我走!”299脊背硬邦邦的,将头转了回去,耳朵有点红。

是啊,肯定是我想多了,钱锚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那之后还见过他呢。

记忆里再次见到钱锚正是在岳悦死后不久。

由于李苟苟在案发前曾威胁过梁宇,所以他被警察从医院带离。

面对警察的审问李苟苟神情麻木,对自己威胁梁宇的事一一承认,但是在得知梁宇的作案动机后,人当场晕了过去,太过悲痛导致的。

在多方了解后,警察仅仅是对李苟苟进行了口头上的批评教育,这件事甚至没有通知学校和家长。

江警官负责整个案件的处理,是他发话不再追究李苟苟的责任,并负责隐瞒。

“别盯着他盘问了,这小子就是出于朋友义气做出的蠢事,他已经知道错了,虽然付出了沉痛的代价……行了行了,出了事我来负责!没看到他已经快要精神崩溃了吗!都出去!让我跟他谈谈。”

后面的谈话李苟苟不记得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和妄想症。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伤痕累累的岳悦站在漆黑的巷子里流泪。

她不说话,也没有去吓唬他,只是哭,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没有仇恨,只有无尽的悲伤。

他宁愿她恨他,骂他,冲上来掐死他,拔出胸口的水果刀直接捅他几刀。

但她没有这么做,一次也没有。

审讯室里,李苟苟多次想要自杀,江警官阻止了他,并给他的父母建议,把李苟苟送到了强制心理干预中心,做了整整一年的心理治疗。

“同学,今天你想跟我聊聊吗?如果还是不想聊天,那我们一切照旧,这几个帖子下面的人都很讨厌,喷死他们,使劲骂!”

“耿医生……我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她死得那么惨,应该会变成恶鬼来找我索命吧?”

“是吗?可是我听说只有怨气很大的人死后才会变成厉鬼,你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她吗?你觉得她心中有怨恨吗?”

“我不知道,她不跟我说话,只是哭。”

“她看上去可怕吗?她想要伤害你吗?”

“不,她一点也不可怕,她只是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很悲伤的样子。伤害我?她一点也不想伤害我,我一靠近她就会消失。”

“那这样,如果下次你再见到她,试着对她笑一笑,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好吗?”

“早上好,耿医生,我昨晚又见到她了。”

“早上好,同学,你昨晚见到她的时候对她笑了吗?”

“嗯,我对她笑了。”

“你今天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告诉我,你对她笑了之后,她是什么反应?”

“她笑了,耿医生,岳悦笑了。她不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了,她扎着漂亮的马尾,干干净净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 ¥ ¥

“同学,最近睡得好吗?感觉心情好些了吗?”

“耿医生,我觉得我好多了。”

“嗯,我觉得你可以回家了,你觉得呢?”

“呵,我觉得也是。耿医生,我第一次走进这里的时候,我告诉你,我能看到鬼魂,你说你相信,这是你们心理医生惯用的手段吧?让患者放下心理戒备,无形中拉近患者和医生的亲近感。”

“哈,被你看穿了,没想到随手拿了几本书给你解闷,你还真的看进去了。”

“耿医生,你撒谎的时候总是喜欢假笑。”

“啧,你小子功力见长啊,怎么?以后想当心理医生?”

“我考不上那么好的大学,也没兴趣研究别人脑子里每天在想什么。耿医生,我打算明天就走,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去你朋友出事的现场看看吧,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如果你能直面案发现场了,那才算真正的走出了心理阴影。”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吗?嗯,我懂了,我会去看看的。谢谢你,耿医生,再见。”

“哦,还有,以后谁让你不爽了,就张嘴骂死他,骂到他心梗、脑溢血!但是要记得,不要随随便便拿生命来开玩笑,不管是别人的,还是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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