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沾到的余尘不多。”陆子卿看一眼湖泊,“现在先将脸浸到湖里,沾水会痛多泡洗一会儿。”
萧彦趴在草地上将脸浸到水里,烧灼感瞬间升起来,疼得指尖攥紧杂草,脸不停甩动激起水波四溅。
隔了小半晌,冰冷才渐渐压下脸上的灼烧感。
陆子卿回头看了看远处,又转过脸看水中不动的人。
“怎么样?”
萧彦猛然抬头,撑腿坐在地上大出一口气,水顺着睫毛嘀嗒在脸颊滑到唇上,他眨了眨泛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好多了。”
陆子卿单腿跪地,双手拢住萧彦的脸检查眼睛。
“侯爷能看清我吗?”
萧彦微眯了眼看着他清澈的黑眸,视线不自觉下滑,落到嫣红的唇上愣了片刻,眼皮忽闪一下。
“能,就是有些模糊。”
陆子卿松开手,“眼睛回去后还需用药,现在能看见就好。”
他又环顾湖泊四周的树林,说:“跑了这一路也不知此处是哪里,大营在哪边?”
“此处湖泊靠北,我们扎营地在东边。”萧彦站起来环视一圈,景物模糊,伸手指向侧面,“往水亭那边,穿过树林继续往前走。”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离开。”陆子卿迈开腿,又退回来往四处瞥一眼,“侯爷的马呢?遭了,方才情急之下从高处跳下来,马还在上面林子里,现在去找还……”
“不用找。”萧彦抹一把脸上的冷水,“它认人,自己会找回去。”
这时,方才雷电交加的天忽然砸下大雨珠,很快雨泼成帘。
陆子卿没走几步,就见侧面远处枝叶间有人头晃动,他拉过萧彦的手腕蹲回树丛。
黑衣头目沉在暴雨中很快带人寻过来,属下边走边用刀拨弄杂草树丛。
“那人眼睛看不见跑不远,在附近给我仔细找。”他指向旁边几个人说,“你们几个去前面树丛看看。”
属下踩过杂草走进树丛扫了一圈,“大人,此处没有。”
水下的萧彦与陆子卿闭气站在大石头上,头顶上方暴雨击打在湖面上“哗哗”响。
“会不会藏于湖中?”属下问。
黑衣头目看向湖面浪花四溅,在湖边徘徊观察。
陆子卿眨了眨眼仰头,嘴边的小气泡不时往水上窜,雨声盖不住湖边急促的脚步声,好一会儿都没离去。
水下阴冷,他渐渐觉得身子与脑子分离了一般,开始胸闷起来。
很快,陆子卿嘴边气泡逐渐变大,咕咚咕咚密集往上冒,开始意识昏沉慢慢朝后倒去。
下一刻,他只觉后颈被什么东西拖住往上拽,跟着一个冰凉柔软的物体堵在他唇上。
猝然间,陆子卿睁开双眼。
他反应了一瞬,才看清与自己近在咫尺之人,顿时将先前的迷蒙丢掉睁大双眼,伸手抵在萧彦的胸前就要往上游。
还没移开分毫,萧彦立即搂住陆子卿的腰,扣紧他后颈,唇间堵的更深。
陆子卿清醒惊诧之余,听到湖面上的谈话声,这才想起来杀手还在湖边。
他收了方才的激动,与自己唇齿相依之人对视着,身子蓦地僵硬了。
不一会儿,湖面上的说话声渐渐消失,只剩聒噪的雨声。
萧彦拖住陆子卿往上游,猛然破出水面迎上暴雨,重新躲进树丛里。
一时间谁也没有讲话,陆子卿看着雨水拍打湖面,思绪沉于水下的事中。
他虽然知道萧彦是想渡气,但心里那一丝尴尬仍然抹不去,水下渡气危险,可若不是方才那一下,自己怕真就这么过去了。
良久……
雨势减小。
萧彦目光落到陆子卿的侧颜上,率先开口。
“抱歉,我方才……”
“我知道。”
“功夫不错,就是水下闭气还得练练。”萧彦岔开话题。
陆子卿这才转眸看他,“对侯爷有所隐瞒实乃不得已,我……”
“无妨。”萧彦想了想,直言说:“所以,你来京城也是别有目的?”
陆子卿闻言有些惊讶,他见萧彦那种眼神,像是已经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看穿。
不光是来京城的目的,还有他过往一切,仿佛皆被此人探的一览无余。
是错觉吗?
陆子卿总感觉在此人面前,自己像是一个没有伪装的透明人。
“实不相瞒,我来京城是找我师父和师姐。”
“和宫里人有关系?”萧彦直言说:“你要查谁?我可以帮忙。”
“侯爷帮我已经够多了,而且……”陆子卿沉默少顷,“我师父已经死了,杀他的人也下了狱,就是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落寞与黯然,呈在萧彦眼里被无尽放大。
那晚,原来是因为得知师父已死的真相而哭?
细雨斜飞,枝叶间的水珠滴落到陆子卿白皙的脸上,像是凝了露珠的羊脂玉,温润而莹亮。
他唇瓣丰润泛着水光,勾出点说不出来的欲色。
萧彦看了片刻,说:“你师父之死,既然能牵扯前朝后宫,想必此人身份不一般,要想查出幕后主使非易事,就算查出来,以你一人之力,恐怕也难将他拉下马。”
陆子卿半垂了眼眸,看向湖面,说:“当得知追杀我们的人和皇宫扯上干系那刻起,我就知道寻找真相的路不好走,到时,若是真如侯爷说的那般,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
“我可以帮你。”萧彦伸手轻按在他腕上,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说过我当你是朋友,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不需要背包袱。”
此刻,陆子卿从这个和自己毫无干系,高高在上的军侯眼里再一次读出真诚。
这些年除了苏乘风,从来没有任何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一时间,心里升起暖意。
他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萧彦,好一会儿,那脸上挂上笑意轻轻点了头。
盛治帝因为太子遭遇刺客受伤之事,雷霆震怒,准备惩罚一众将领士兵,包括杨舟楠。
被陈靖阻拦,请求小半晌才免了所有人的体罚,只挨了一顿训斥,已是万幸。
陈祁一脸阴郁,走在回帐篷的路道上,冲身边属下说。
“刺客一事,没想到父皇怀疑到我头上,幸好没从刺客身上查出什么,要不然今日这个黑锅本王就背定了。”
“满朝上下都知道王爷与太子不和,出了这种事,皇上自然会先怀疑王爷”属下低声说:“就算我们要出手,也不会选在此时啊。”
他边走边分析,“面儿上不说,私下里应该有不少人知道郭州是王爷的人,郭元麒牵扯不小,他们落马在别人看来,就等同于王爷自断一臂,而您又和太子不对付,此时,只要有人刺杀太子,就会被视作王爷在储君争夺上的报复。”
“所以,定是有人借郭家的事,想把火烧到王爷身上。”
“你是说陈昀?”陈祁瞥一眼属下,“他少言寡语,平日没事就喜欢和马混在一起,要不就研究古玩瓷器,对于储君之位从前就没见他有兴趣,怎么可能会是他?”
“王爷此言差矣。”属下说:“吴王虽然看起来不善言辞,不喜朝堂夺权,但王爷别忘了他也是皇子,和您一样有权利和机会来争这储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