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元麒还没醒,迷迷糊糊听到有敲门声,烦躁的动了动脑袋,怀里的美人也跟着动了。
敲门声急促,他昏昏沉沉睁眼坐起来,衣裳敞着,胸肌上还有唇印,带着火气开了门。
“乔义?”郭元麒看清来人,火气消了一半,“什么事?”
乔义说:“赵王回来了,在望江楼。”
郭元麒清醒了,穿戴整齐,打马就过去,见着一辆灰篷马车停在日头下,他在酒楼门口下马,乔义拴了马也跟进去。
街斜对面的茶水铺子,一个青衣小胡子男人收回目光,对旁边的男人交代。
“去报给将军。”
“是。”
乔义守在门外,郭元麒进了雅间,珠帘后面坐着一个穿靛青色长袍的年轻男人,腰间挂着螭龙纹白玉佩。
“都晌午了,你可真能睡啊?”
郭元麒收敛了平日的痞气,规矩行了礼,“昨晚喝多了,不知王爷回来,恕罪。”
“坐吧。”陈祁随意端起酒杯喝了酒,“我也是昨晚才到,上晌见了封倾,湄州这次闹得这么大,他还有脸要我救他,这个知府是越做越回去了。”
郭元麒坐下给陈祁倒酒,说:“他们调了宋岚下去,余知县已经下狱,曹以祥这个知州也不远了,他们知道的太多,到时候再查下去,若是封倾也进去了,那王爷……”
陈祁喝酒思量,少顷,他说:“事已至此,封倾以下的人我便顾不了那么多了,让人盯着湄州那边,不得已的情况下,找个利落的人把事儿办了,先过个眼,至于宋岚,我容后在想办法。”
“陈靖这次打了我个措手不及,这笔账,日后慢慢算。”
下晌过半,杨舟楠就进了定北侯府,院里没见着人,文仲指他去了厨房。
萧彦正把草药拿了泡上,杨舟楠过去,问:“小郎中怎么样了?”
萧彦说:“昨夜总算没吐血,今日能喝水,就是没精神又睡了。”
杨舟楠点头,说了别的,“陈祁回来了,郭元麒去了望江楼。”
“他手下的人呢?”萧彦问。
杨舟楠说:“有一个总旗偷摸进过北城一家赌坊,好像和咱们军里的百户季承宥是同乡。”
“赌坊?同乡。”萧彦看他一眼,想了想,“先找季承宥问清楚,再让郎司去找那个赌坊老板。”
夜里,陆子卿还没醒,颈间闷了一层汗,萧彦将人唤醒把药喂了。
他两日没吃东西,就进了些汤药和水,饿得头晕乏力,等到快半夜时,萧彦去煮了些稀粥给他吃。
几口清粥只能稍微垫一垫,陆子卿无力的靠在床头。
萧彦搁下碗,又出去打了热水进来,坐在床边,拧了帕子给他擦脸。
陆子卿伸手就要去拿,说:“侯爷不必亲自做这些,我自己……”
“你现在生病就只管歇着,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萧彦拦开他的手,说:“以前你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你,把衣裳脱……”
擦完脸,他说着就要去解衣裳,陆子卿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按住他的手。
“我自己来就好。”
那手松了,陆子卿敞开亵衣,光洁的胸膛上凝着汗,像是被水润透了的白玉。
萧彦擦了前身,又靠近些,搂过陆子卿的肩膀擦后背,那脸就歪在他的侧颈,这姿势从隔远看,就像是在交颈亲吻。
陆子卿本就排斥过多的肢体接触,这样近的距离很不自在,鼻间能闻到萧彦身上的味道。
他低了头,有些尴尬的问:“好、好了吗?”
萧彦闻声侧过脸,刚好凑到陆子卿的脸颊边,他忽然顿愣住,看那泛红的耳根,轻声说:“好了。”
萧彦这几日没怎么睡,白日要出去查案子,有应酬,晚上回来还要照看陆子卿。
因着以前的老毛病,加上这次创伤恢复的慢,他吃的东西不多,晚上经常喊饿。
为了方便照看,这几晚,萧彦都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放一张小榻在陆子卿床边睡,隔一段时间,就要起来煮东西给他吃。
稍微多吃了些,后半夜就恶心不舒服,都吐了,整个人蔫蔫的蜷缩在床上冒冷汗,翻来翻去不踏实。
萧彦干脆半躺过去,将人搂起来趴在自己胸口,用手顺着他的背心,另一只手打扇子。
夜阑人静时,外面听得几声布谷鸟叫。
陆子卿呼吸沉重,眼皮要合不合,时不时难受的低哼,萧彦就那么轻轻抚着他的背到天明。
苏乘风走时两人还没醒。
这几日陆子卿没去太医院,陈靖为了服药还专程跑来定北侯府。
陆子卿躺在床上给陈靖把脉,开好方子交给小六熬药,他日日都来服完药才走。
太医院也跟着八卦起来。
“这陆子卿已有六日没来了,诶,你们说,他是不是已经……”王太医八卦道。
孙太医将写好的方子递给药童说。
“吐那么多血估计悬,你们忘了三年前那个芳贵人,就是和陆子卿相同的情况,唯独不一样的是,芳贵人是自己贪凉,才会摄入过多冰饮,我记得……”
他想了想,顺手指向李吏目。
“诶,还是老李去瞧的吧,你人还没到,那芳贵人就因吐血过多殁了。”
“你们再说陆子卿吗?”沈太医出诊才回来,接了话茬,“他这几日都没来,是不是真不行了?”
他似笑非笑的叹了声,“这叫什么?有命攀富,没命独享啊。”
屋里几声错笑。
李吏目看向隔壁桌的禄权,说:“没有陆子卿,这回禄太医又能重获太子重用了。”
说到此事,这几日陆子卿不在,太子还是没有找禄权,连两位院判也没来找过。
李吏目的话并没有让禄权放轻松,只是面上应付一笑。
“不管怎么说,那个江湖骗子不在太医院,大家日后可以安心当差。”
正说着,徐仕璋与池暮生满脸是汗走进来。
“几位大人这么清闲,都有空坐着闲话家常啊。”池暮生抹掉脸上的汗,不咸不淡道:“我们可是热得够呛。”
“池太医这九曲十八转的意,是暗指我们偷懒躲静吗?”禄权瞟一眼池暮生路过的背影说。
“我可没这么说。”池暮生自顾自写脉案,也不抬头,“禄大人要这么以为,我也没有办法。”
禄权摸着胡子浅笑,思量少顷,也不绕弯子了。
“我知道,池太医这是替陆子卿抱不平呢,虽然你与他有些私交,这人走了多少有些舍不得,只可惜他没这个福气,池太医也不要过于伤心。”
“禄大人此话何意啊?”池暮生说:大家同僚一场,难不成禄大人巴不得陆子卿走?他可是皇上亲自指派到太医院的,未必禄大人对皇上的意见有何不满?”
“你……”
“若是禄大人不满,大可以奏请皇上,将陆子卿逐出太医院。”池暮生说:“别成日在背地里说三道四,有损大人您杏林老国医的德行。”
禄权盯着他站起身,“池暮生,你别太……”
“好了,都别吵了。”徐仕璋斥一句,怒视屋里的人。
“你们一个个都是德高望重,官至八品的老御医,不好好当差,整日就琢磨让陆子卿这个医学生离开太医院?”
徐仕璋极少发火,碍于他们和苟董曦关系好,以往发火也多是不轻不重斥责几句,不像现在这般雷怒。
在座的人不免有些吃惊,只听着训斥没人敢搭腔。
“你们扪心自问。”徐仕璋挨个点向他们。
“自从陆子卿来院里以后,你,李吏目,那文档室里需要重新整理的医档,每日太医们看诊的脉案,是不是他帮你提高三倍效率都不止?”
“你,孙太医,平时一口一个巴结权贵,陆子卿不过是得到定北侯的赏识,你就嫉贤妒能了?若是不平,大可以拿出你的本事,也让定北侯对你委以重用。”
徐仕璋的批判声很大,惹得外面的太医都相继围站在门口。
“王太医,沈太医。”他又指向周围的人。
“还有你们后面这些人,陆子卿经常给你们跑腿省了不少杂事吧?你们中间有些人,就因为他身份低微,也没少故意使坏吧?”
“药方偷梁换柱,脉案录错诬陷,别以为我都不知道,你们冒着杀头的风险,就为了整治一个医学生离开太医院,你们是有多少条命敢这么干?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至于那些,偷偷把饭倒在花坛里让他饿肚子,那些烂七八糟的下作事,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这是我们作为医家之首里的老前辈干的事?我臊的慌。”
“你们处处瞧不上他,而反观他,拿实际表现说话,为人恭谦诸事勤勉,遇事稳重不急躁,为在座的减轻多少琐事,就是说到医务水平,可以毫不夸张的讲,他这个医学生比你们其中有些人只高不低。”
“我们太医院是一个整体,共同服务于皇上和后宫,荣辱生死皆为一体,既然皇上将他指派到咱们太医院来,我们就要替皇上力尽栽培,而不是恶意使坏。”
徐仕璋一阵怒批,在场的太医面面相看,像是在默认什么,垂下脸一副自惭形秽的模样,半晌都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