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人还没到一道清脆的声音便率先传来,不用说整个金陵能叫李景隆爹的只有是他那便宜儿子李国梁。
一大一小二人很快便来到了李景隆面前,正是他的“养父”李全和好大儿李国梁。狱卒非常有眼力见儿,点上明亮的灯笼后便独自退去,留下一家人相聚一堂。
大牢中的李景隆看到二人的到来,饶是他上一世在大润发杀鱼无数养成的铁石心肠都难免有些触动。
上一世家里穷,所以暑假便去了大润发杀鱼…
“全叔,怎么把国梁也带到这种地方来了?”
李全没好气的说道“老子坐牢儿子探监不是天经地义吗,你若不想儿子涉足这种地方就别到处惹事啊。”
李国梁清脆的再次声音响起“爹,听人说你是得罪了皇帝所以被抓来坐牢是不是真的,你会不会有事啊?”
李景隆面对儿子的关心心中五味杂陈,上辈子他还是个孩子,根本就没有当父亲的经验啊,虽说有着原主记忆可这感情这种东西记忆和亲身经历根本就是两回事好吧…
正想着怎么安慰儿子时,却听到李国梁继续说道
“他们说得罪皇帝的人都会被杀头抄家,你低个头去跟皇帝认个错,求求他放过你”
李景隆有些汗颜,李全为他放弃了安逸的晚年生活就算了,连当儿子的都为他操碎了心,看来他这个一家之主当得相当失败啊,
本以为是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谁料李国梁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李景隆孝死,
“皇帝若是实在不愿意宽恕你,也行!”
李景隆在那一瞬间脑子似乎有些短路了,
什么叫也行?
皇帝若是不宽恕,老子就真要被杀头了,你说也行是什么意思?
“老子活着你是单亲家庭,老子死了你就成了孤儿啊。好大儿老子是你爹啊。”李景隆的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而李国梁丝毫没有察觉他言语中的不妥,还在那自顾自的说着,
“爹,你跟皇帝说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定要求皇帝别抄咱们的家,”
说到这里李国梁看上去有些焦急,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爷爷拼死拼活打下来的这点儿家产,我还没来的及花呢…”
李景隆满头黑线,这还真是他的好大儿,爹死了不要紧,家产还在就行。
“儿啊,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等罪名定下了就晚了啊,爹,你争口气抓紧时间去求皇帝行不行”
李景隆老脸涨的通红,怒声道“草,你这个逆子,是谁跟你说老子要被皇帝杀头的?”
“国字监的同学和老师都说你得罪了皇帝要被抄家灭门,所以今日才会准我告假出来探望你”李国梁倔强的昂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着。
国字监,大明最高学府,讲学老师都是一些学识渊博声名在外的大儒,学生都是官宦子弟和勋贵子弟,与后世的黄埔军校性质差不多,都是朝廷将来的栋梁。
“那我死了无所谓,只要不抄家就行,你是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李国梁挠挠头认真的说道,“很多人说你这次死定了,我也不想你死啊,但你若是非死不可的话,就得为我和全爷爷想想了”
“被抄了家,剩下我和全爷爷两人以后要怎么过活?当乞丐么?”
这个儿子他么是缺心眼吗?
李国梁的想法其实并没有错,若真有那么一天李景隆一定会拼死也要为他谋一条后路,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话从李国梁口中说出来,就有些不过脑子了,以孝治天下的大明,寻常人家哪会出现这样的儿子…
李景隆心中惆怅若然,
老子要死了儿子只却想着家产,尤其是这个儿子连装都不装,就这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合适吗?
“不对啊,老子坐牢只是做做样子走个过场,又不是真的要死,差点被亲儿子带进去了!!!”
从父慈子孝的温馨,到儿要家产不要爹的人间悲剧,李景隆心境大起大落的太快,一时间都忘了他此次入狱的目的。
李全自然知道李景隆不会有事,但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并没有告诉李国梁,还任由他来大牢搞李景隆心态。
李景隆见到李全在一旁并没有阻止李国梁来气他这个爹,有些明白了李全的想法,今天整这一出是想告诉他以后做事就老老实实的做事,别总想着作死,家中还有软肋!
可是,
“唉,”李景隆叹息一声,悻悻地说道,
“全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牢里脏乱,你带国梁先回去吧。”
李全深深看了眼李景隆,口中喃喃道“咱老了,能为家里遮风挡雨的日子也不多了,你得尽快成长起来为家里撑起一片天啊。”
李景隆闻言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李全比记忆中的模样苍老了许多,他现在已是满头银丝、脸上的皱纹亦清晰可见,早已不复曾经的英武。
李景隆心中一痛,这个陪伴他多年的“养父”也老了!
生老病死无人可以避免,这一点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公平的。
李景隆在这一瞬想到了许多,
李全是从乱世中走出来的,身体的潜能早在征战的时候就被透支了极多,
戎马半生,身上暗伤也多不胜数,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长寿”了。
他这几次的疯狂作死,让老人的心神也遭到了不小的打击,加速了眼前之人的苍老。
没过多久,李全就已经带着李国梁在李景隆的目送下离去,
还没等李景隆坐回破草席,胯刀的狱卒又来到牢门前,恭敬的拱手行礼后便道明了来意。
“又有人来探监?让他进来吧。”以为是某位武勋,李景隆便点头同意了,
然而,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了李景隆的牢房中,右手提着食盒,左手拎着一壶酒,在李景隆疑惑的目光中一屁股便坐在了破草席上,没有丝毫嫌弃此处的恶劣环境,
那人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了个小的茶几,摆放在破草席中间,然后将食盒中的盘子取出一一摆放在茶几上,
一碟花生米,一碟小炒肉,还有两盘不知名的蔬菜与一只烧鸡,寻常人家探监几乎都是这些东西。
可眼前之人可是朝廷六部尚书之一,更是是太祖钦点的辅政大臣,以他的身份带这些餐食并不符合他的身份,
李景隆眼中疑惑愈发浓烈,他可不记得自己与这位齐尚书有过什么交情,
是来看他笑话的?很快李景隆否定这个可能,因为笑话哪有带酒菜来的。
最终李景隆还是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齐尚书,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齐泰淡然一笑,“你是想说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我为什么会来看你对的?”
被戳穿心中所想,李景隆并没有丝毫尴尬,因为他本就不喜欢与不熟的人虚与蛇尾,直截了当的问道,
“齐大人与黄大人皆是辅国大臣,国事繁重怎会有空来大牢见我一囚徒之人?”
齐泰直视李景隆沉声说道,
“我与黄子澄并非一丘之貉,如今更是被他排挤成了边缘人,所以你无需顾虑我与他的关系,”
“今日见你在朝堂之上的惊人之语心中甚是不解,想了许久后终于有了一些猜测,所以便前来求证。”
齐泰见李景隆并没有送客的意思,便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
“今日之事看似是方孝孺挑起,你锒铛入狱,黄子澄一脉大获全胜,实则这一切都只是你在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