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之后,张凌峰就将手头整理好的相关材料递给了林瑞华。
看过材料,林瑞华不禁陷入到担忧的情绪当中,“凌峰,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是纸上谈兵?能通过人家的审核吗?”
“厂长,那您想怎么办?”
“我想在这份材料里面加上一些有实力的合作企业,你要知道的是,在国内还没有一家单位有这方面的建造能力。
要是我们背后有个洋气的合作方撑着,这竞标是不是能多个几成胜算?”
张凌峰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林厂长,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张凌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那殷瓦钢,我们找遍了亚洲的角角落落,愣是没找到合适的合作。你猜怎么着?这玩意的根儿,在法国Gtt公司呢!”
“法国?Gtt?”林厂长眼睛一亮。
“没错!就是那家公司,垄断了殷瓦钢的核心技术,连美国、日本、韩国那些造船大国,造天然气运输船用的殷瓦钢,都得从他们那儿进口。
我们要是能直接搭上这条线……”
“法国的公司愿意和我们联手?”林瑞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敢相信。
“厂长,我和法国Gtt公司的技术主管交流过,他们的合作意愿很强。”张凌峰回答得斩钉截铁,似乎生怕林瑞华不信。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
林瑞华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不过……”张凌峰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就是他们的报价,比我们预期的要高出不少。
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高?有多高?”
林瑞华急切地问,心情像是过山车一样,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开始摇摆不定。
“非常高,高得离谱。”
张凌峰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为接下来的数字做着心理准备,“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瑞华点了点头,等待着那个可能改变一切的数字。
“在钢材的世界里,大部分钢材都如同普通的商品,以吨为单位进行交易。
殷瓦钢却是个例外,它的价值远超过寻常,是以公斤来衡量的,每公斤的价格高达十几欧元。
要建造一艘承载十五万吨的天然气巨轮,我粗略计算,大约需要四百五十吨的殷瓦钢,总价超过了五千万元,这笔巨款,仅仅是殷瓦钢的费用。”
“天哪!”
林瑞华不禁惊呼出声,对那惊人的价格感到无比震惊。
“这些,还远远不是全部。
除了这些昂贵的材料成本,每当我们打造一艘天然气运输船,还需额外向这家公司支付高达数百万美元的专利使用费。”
“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方案?”
林瑞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满和疑惑。
过了许久,张凌峰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自1965年第一艘采用殷瓦钢建造的大型天然气运输船问世以来,全球范围内,只有这一家企业能够生产出用于建造天然气船的殷瓦钢。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林瑞华的脸色依然铁青,“凌峰,你的想法很大胆,我必须提醒你,这其中的风险也不小。”
张凌峰挺直胸膛,迎上林瑞华的目光,“厂长,我明白。我相信,只有敢于冒险,才能收获更大的成功。
我们工厂需要的不只是眼前的订单和利润,更需要的是长远的发展和技术的提升。”
这可是个重大决策,上前就要投这么大的资,还不知道有多少潜在的风险。
原本看好这个项目的林瑞华,越发觉得天然气运输船对他来说是个不可逾越的鸿沟。
在厂长办公会议上,林瑞华说出了这个想法,让大家进行探讨交流。
姜瀚海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厂长,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们工厂一年才赚多少钱?
就拿出这么多的钱进行这方面的投资,万一亏损了,将来这翻身仗可不好打啊。”
他说的并没有道理,这也是林瑞华担心的事情。
张凌峰紧随其后就提出了反对意见:“造天然气运输船这是工厂的决策,也是未来船厂转型的方向。
要是不迈出这一步的话,注定会失去未来市场的核心竞争力。
我认为与法国公司的携手,不仅是资金的融合,更是智慧与经验的碰撞。
在合作中,我们将获得宝贵的技术交流机会,吸收那些经过时间验证的成熟经验,这无疑将加速我们的成长,让‘闭门造车’成为过去式。”
“不行,油轮我们都能研发出来,这个天然气运输船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主张与外国企业合作,将来这钱都让人给赚走,我们不能当这个冤大头。”
针对张凌峰的反对意见,姜瀚海也是当仁不让地予以回击。
也正是因为这次会议的激烈碰撞,两个人之间形成微妙的关系。
散会以后,姜瀚海转身就来到林瑞华的办公室。
“厂长,我不同意张凌峰的说法,这是对全厂职工的大不负责。
本来船厂就没有订单,花了这么多钱,要是没有效益的话,工人们会戳我们的脊梁骨。再说……”
讲起自己的观点,姜瀚海是滔滔不绝。
“目前想要靠天然气运输船赚钱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能够学到一些高端技术,对工厂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收获。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行的话,这笔费用就当着去交学费……”
随着两个人交流的不断深入,姜瀚海才从林瑞华的话语中知道这个想法原来是张凌峰提出来的。
顿时,他就有些火冒三丈。
“我说他怎么在会场上据理力争,原来都是他的鬼主意。
厂长,恕我直言,他小子还不知道和法国的那家企业整什么猫腻,拿什么好处。要是能干,那就让他组织人干吧。”
姜瀚海气愤得夺门而出。
前来汇报工作的张凌峰正好在门口处与他撞个满怀。
手中汇报的材料洒落一地,姜瀚海也没有帮着捡拾。
“厂长,瀚海他怎么了?”
“就那样,小孩子的脾气,过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在工厂里持有姜瀚海一样观点的人并不在少数,大多数人都是想在保守中寻求发展。
面对大家的质疑,林瑞华却和张凌峰站在一起。
“凌峰,要想保障能源安全,工厂持续稳定的发展,提升我们国家造船业的能力和水平,我们一定要造出天然气运输船。
我也做好了准备,目前我们该投入就得投入,没有投入怎么会有产出,在投资的过程中,我们力求将亏损降到最低。”这是林瑞华交给张凌峰的底线。
随即,沪东华中造船厂开启了和法国Gtt公司合作的先河。
刚与法国Gtt公司签署了合作的协议,还处于蜜月期的两家公司,竟然因为天然气运输船的焊接问题再次产生了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