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庄子里的孩童与大人们眼中的陆子衿,仿若两人。
因着陆子衿,他们能习武识字,也能吃饱吃好,他们更想亲近这个小东家。
先生令孩子们稍作休憩,去饮水如厕。
原本围聚一处叽叽喳喳的孩童,瞧见徐徐走来的陆子衿。
“阿姐,阿姐,我牙掉了。”
大牛高高举起手中那一颗小小的白牙,如捧着稀世珍宝般,迈着小短腿欢快地奔向陆子衿。
不知是哪个孩子起的头,一声 “阿姐” 出口,仿若开启了某个开关。
此后,庄子上无论年龄大小,孩子们皆以 “阿姐” 唤陆子衿。
“是上牙还是下牙?”陆子衿微微下蹲,饶有兴趣地与大牛平视,
“上面哒。” 大牛奶声奶气地回应,小手紧紧攥着陆子衿的衣袖,孩童们除了喜欢叫她阿姐,还喜欢和她贴贴,以示亲昵。
“那赶紧扔屋顶上去。”
“好。” 大牛拽着陆子衿的胳膊,欢快地朝主院屋子跑去。
因大牛人小,力气与准头皆不足,几次尝试,乳牙皆未能落在屋顶。
陆子衿轻挽月白色的衣袖,露出如羊脂玉般洁白的小臂,“我来。”
她从大牛手中接过乳牙,微微后仰,身姿如松般挺拔。手臂轻扬,那乳牙“咕咚” 一声,稳稳落在屋顶。
孩子们瞬间欢呼雀跃,称赞阿姐厉害。
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孩童率先上前,捧着几粒炒豆子,如同献上最珍贵的宝物般递到陆子衿手中,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待。
陆子衿面上春华笑靥,放进口里,“好香啊,好吃。”
其他孩童见状亦纷纷从各自口袋中取出各自的零嘴,酸枣、莲子,悬钩子,皆为山上地里应季之物。
陆子衿手持荷包,于孩童们面前轻轻晃荡,逗得孩子们纷纷大声叫嚷起来,有的孩子蹦跳着伸手去够那荷包,眼睛紧紧盯着;有的则兴奋地呼喊着 “阿姐,阿姐”。
随后,陆子衿从荷包中取出一纸包,纸包内乃其亲手所制的兰花豆。
经炸制的兰花豆,色泽如金,口感松脆,为她从小到大最为钟爱的零嘴。
“阿姐,这个兰花豆好吃得我舌头都要吞下去啦!我感觉我能吃下一箩筐!” 大牛眼睛夸张地瞪得大大的,一手紧紧抓着兰花豆,一手指着嘴巴,嘴巴塞得鼓鼓的,含含糊糊地说着。
“阿姐,这兰花豆简直好吃得要上天哩!”
“阿姐,这兰花豆是最最最最好吃!”
其他孩童亦不甘落后,搜肠刮肚,以稚嫩之声道出心中最美赞誉,唯恐落于人后。
陆子衿瞧着他们憨态可掬之模样,笑弯了腰肢。
不多时,孩子们要再回学堂,孩子们虽心有不舍,却也纷纷与陆子衿道别。
“阿姐,下学后我们再来寻你。”
陆子衿满心欢愉,素手轻挥,点头应许。
“小东家。”
朱庄头领着数人抬着竹篓姗姗而来。
昨日众人劳作未多时,夜色漆墨,昏晦难明,只得罢手。
今晨,众人又赶忙开工,直至此刻,篓子终被填满,而后从山上抬下来。
朱庄头抬手遥指篓子,向陆子衿娓娓道来:“这些皆是大家伙所采,此篓乃王大力所获。”
陆子衿放眼瞧去,王大力采得的那篓石英石纯净无瑕,较之于他人所采,更胜一筹。
她款步上前,轻翻几下,见篓中下层亦是如此。
之前王大力练武时,羽墨所授动作,他皆一丝不苟地练着。
刚开始,学得没其他人快,但是两日过后,根基渐稳,扎实尽显。
陆子衿那时便深知,此人虽灵慧不足,却踏实勤谨,谨遵指令。
聪慧的人自有其用武之地,然诸多事务,反需如王大力这般老实肯干、从令如流之人。
王大力所采的石英石,量虽少于众人,然而皆达标准,后续无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重新筛选杂质。
“王大力的这篓径直先行拿去石碾,其余的另外石碾筛分。”陆子衿轻声吩咐。
朱庄头颔首领命,带人安排而去。
小东家虽没有苛责其他人,但众人也听明白了她的话,她对王大力所采石英石颇为认可。
一时间,众人眸中情绪如澜翻涌。
有人心中暗忖往后当仔细行事;有人面露不屑之色;更有人心怀怨愤,暗思若非王大力逞能,自己亦不至在小东家跟前落了下乘。
陆子衿不动声色,将诸般神情皆尽收眼底。
两日后,马蹄窑就砌了起来。
老胡头心中急切,他与长子日夜交替轮班,除了第一日准备石料,仅花了三日时间便砌好了。
陆子衿闻得消息,快步就到了窑炉前,看着眼前酷似马蹄的东西,陆子衿心里暗道,怪不得起名叫马蹄窑呢。
窑炉呈半拱形,不是很高大,窑的入口相对较小,形状略呈拱形。
老胡头见她目光落于窑口,忙道:“这里便是添加燃料和要烧制的物什。”
陆子衿微微颔首,老胡头做工精细,窑炉细节之处亦打磨得极为到位。
“烧制琉璃时,温度控制这块比砖瓦要求高,需得你们多番尝试,积累经验。”
烧制玻璃时,温度若过高,会导致玻璃液过度流动,变形甚至损坏窑炉,若过低,玻璃液不能充分熔融和均匀化,影响玻璃的质量和性能。
这里没有后世的那些精密仪器,全然依仗人的经验来掌控。
“小东家,尽可宽心,老胡家祖祖辈辈都是以烧制砖瓦为营生的。”
陆子衿让他们烧制砖瓦时,紧着先用柴草,附近山中,树枝干草多的是,砖瓦对燃料的要求低。
烧制琉璃要用木炭,甚至是煤炭最好,能够迅速升温,还能保持稳定的高温。
陆子衿当机立断,让人将她早已备好的烧制玻璃的原材料尽数搬运至窑炉前。
她心中决意要与胡老头一起亲自动手试炼一番,以探究这烧制的事究竟如何。
可惜,一直弄到天色擦黑,石英石融化的还是不完全。
陆子衿用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对众人嘱咐道:“天色已深,大家都回去歇了吧,明日再看。”
亥时末,万物沉寂,众人皆陷入好眠时,突然“轰隆”一声,猝然炸响,仿佛雷霆震怒,亦似山崩地裂。
此声磅礴,惊得方圆百里之人皆从酣眠中惊醒。
飞鸟惊惶,振翅而飞。
庄中屋舍烛火渐次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