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真讲义气, 方才你一女子,把这些男儿骂的大气也不敢出,你是哪来的?做什么的?怎能这般威风?”
瞧这不速之客又晃晃悠悠坐到桌前吃起来,驻月也没了耐心,她黑着脸说道
“吃完了赶紧走,别来惹我的烦!”
“方才他们喊你什么公主娘娘的,你是……你不是秦国的人?”
“你怎么屁话那么多?怎么?不是秦国的人就不能留了?”
“你这丫头,嘴巴倒是凌冽。”
他又自顾自坐下,倒了一盏茶饮尽,擦了擦嘴终于笑着说道
“姑娘方才仗义,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今日姑娘恩情,我刘季定是永生不忘,若哪天我刘季刘大爷发了家,定来还恩!”
此话一出,驻月愣住了。
“你说什么?你说你叫刘季?!”
“怎得?不让叫这名儿?”
他擦了擦嘴,正欲告辞,谁知眼前的姑娘忽然大步向前,窜到自个眼下开始上下打量起来。
杂乱的胡子,蓬乱的发,一身雪地里泥地里打过滚的狼狈样儿,哪里像那个汉朝开国帝王,一代枭雄刘邦?!
可话说回来,细看之下,这隐藏于蓬头垢面之下的双目鹰视狼顾,看着就是颇有城府之人!
“怎么?你……难道认得我?”
刘邦有些戒备,急忙移开视线。
从小便与众不同不走寻常路的驻月,与大多数人的喜好也不太一样。世人喜那雄才伟略,高瞻远瞩的秦始皇,又偏爱那自刎于乌江的西楚霸王项羽。可唯独这刘邦,却被冠上了流氓,小人得天下的标签。偏偏驻月就喜欢这种不择手段,慧眼识人的乱世枭雄刘邦,就喜欢他的洒脱与随性,从小小亭长成了汉王朝的开国皇帝,若不是真有本事,哪里能做到?
“你,真叫刘季?没骗我?”
“姑娘真有意思,我骗你这些做什么?”
“你生于哪儿?”
“沛县丰邑中阳里,怎得?要上门查查?”
刘邦,竟然真让我遇到了刘邦!
这可比要入宫见秦王更能叫驻月兴奋不已。
驻月却没有在他面前说出他那波澜壮阔的征途,只是抿嘴笑了笑,又问道
“你犯了什么事儿?为何叫人捉拿?”
“嗨……别提了!”
刘邦倒也爽快,吃饱喝足便寻了个墙根缩着,拣了根枯草开始剔起牙来。
“前些年跟了个师父学了些三脚猫功夫,这不打算出门闯荡闯荡,可孤生一人若想闯出个名堂倒也不容易,就寻了个差事先做着,赚些盘缠。谁知遇上了恶霸欺人,我这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手刃了那厮,结果倒好……那厮家中有人为官,颠倒黑白,我这不就成了在逃的囚犯……”
刘邦说的绘声绘色,倒十分健谈
“这会儿给他们撵得没了藏身之处,实在没辙才出此下策闯入姑娘屋内,也好在姑娘心善又仗义,我才能死里逃生。”
方才还凶神恶煞地拔刀威胁的刘邦,此刻倒是换了副嘴脸。她瞧眼前姑娘不是有城府之人,为人也算仗义,便也放松了戒备。
驻月瞧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也自顾自回到了床上
“我今天既然救了你性命,你也应当知恩图报才是。”
“那是自然!”
刘邦缩在墙角问道
“姑娘有何事要我帮忙,尽管说!”
“帮我寻个人。”
驻月将一条绒毯抛到他身上
“他叫王巡,我不知他去了哪儿,大抵还在秦国,若是你遇上了他,就告诉他,我在秦宫等他,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来见我。”
“这事儿简单,我刘季没什么大本事,结交江湖人士倒是擅长,这一路我帮你打听就是!”
刘邦看了看手中的毯子
“怎么?姑娘留我过夜?”
“留你出去岂不是叫你白白送死?我好事做到底,就留你一夜,你可别起什么歪心思,待明日天一亮你就走。”
刘邦瞧这女人慷慨也不推脱,吹了灯便睡去。
馆驿好不容易静了下来,外头寒风阵阵,驻月正睡得香,谁知那窝墙角的刘邦竟还擅说梦话梦游,屋里还没静下多久,就见他忽地提剑大骂道
“哪来的蛇精妖孽!竟敢挡本大爷的道儿!”
这一嗓子,直接给驻月吓得差点跌下床去。
“你找死呢!睡个觉都睡不安稳!”
驻月被惊的心口狂跳,点了灯就瞧见刘邦闭着眼,怀里抱着剑骂骂咧咧,气的她一脚将她踢醒
“好心留你过夜,你怎这么多事儿,没完了?!”
刘邦被一脚踹醒,揉着眼连忙道歉
“姑娘别气,我方才梦中遇一条白蛇挡路,怎么说都不让开,顾拔剑驱赶,谁知白蛇竟腾空而起,慌乱之下才说了梦语扰姑娘好梦。”
“白蛇?”
驻月来了兴趣,试探地问道
“可有斩了它?”
“没斩着,这不是刚拔出剑就让你踢醒了。”
两人相视一笑,刘邦又说
“最近常常梦见这条白蛇,也不知是何意思,就这么横躺在路中间,见着人也不让开,当真是胆大包天!”
“准是没到时候呢,到了时候,就能斩着了……”
这一闹,两人都没了睡意,驻月回了床上躺着,刘邦吹了灯缩回墙角,两人聊起了天来。
“我方才还是没搞明白,你一会儿公主,一会儿娘娘的,到底是何身份?”
“身份?就是个小国公主罢了,今时是要入秦宫给秦王做妃,维稳两国情谊的。”
“哪儿的?”
“伏国。”
“伏国?”
黑夜中,刘邦的语气有些惊讶,随后又叹道
“那还真是弹丸之地,你们的王妄想送个公主来就能守住,这想法……也太片面了些,秦王哪里是会看在女人的面儿上就倾力相助的,你这一遭走的……怕是白忙活一场。”
说完话也没听见回应,刘邦以为自己的话惹恼了她,又连忙道歉
“姑娘我这话说的直白,你别气。”
也没听见回应。
黑夜中,刘邦望了眼窗外的天,瞧见远处的天边已有些泛白,便起身走到床前,瞧她早已睡去。
第二天风雪已停,等驻月起身,早已没了刘邦的身影,独留下的只有一床叠好的绒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