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江璃抱着兰姐儿来到后山的瀑?小溪,族人们将石灰粉浸软了的竹片,成捆成捆的丢到溪流底下,用大石压着。
“娘子,作坊的工序已按您的吩咐,打糊池和压力器都做好了。”袁娘从前边过来,缓声禀道。
“好。”
望着族人们有说有笑的忙碌身影,江璃脸上也露出满足的笑容。
旧年时,江璃就打上岛上那片竹林的主意,恰好她从前做自媒体时,了解过竹纸的制作过程与工序。
日后岛上盛产的竹纸,除了岛上读书的孩子可以用,还能送到城里贩卖,都是老天馈赠的恩赐。
竹纸讲究的是每逢春日之时,取未散叶嫩竹制作而成,族人们听说岛主还会制作竹纸,谁不想跟着一起赚银子钱,个个心头火热。
每日忙完地里的活计,便着手刨竹,按照江璃讲究的工序慢慢熟练上手。
待石灰水泡软后的竹片,在溪流里浸泡月余,再送到前头新建出来的作坊,捣成泥加入湖池过滤,再用模具淌成纸片。
不多会,方氏前来禀道,梁氏带孩子来岛上。
江璃赶回绛鳞阁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梁氏领着一双儿女起身相迎。
“璃娘子。”
“姐姐快别见外,坐。”江璃说着,把兰姐儿交到方氏手上。
上前握住梁氏伸来的手,亲切的拉着人落坐,见一旁的椅子上放着两只小包袱,知道是梁氏为谨哥儿准备的行囊。
梁氏满怀欢喜的道:“璃娘子莫怪我心急,实在是关乎孩子的前程,让娘子见笑了。”
“怎会,谨哥儿若愿意,留在咱绛鳞阁,有阙哥儿他们几个弟兄一块陪着,也是好的。”
梁氏正是这么想的,没得让哥儿成日困在家宅大院,看着婆母和达氏作妖闹腾,学了那不好的秉性。
“谨哥儿,快谢过璃娘子肯收你入学。”
程谨礼貌上前,揖了一礼:“谨哥儿多谢璃娘子,定会好好入学,不负长辈厚望。”
瞧瞧,才七岁的孩子便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得梁氏把孩子教得极好。
“好孩子,你愿意来,我们都高兴。”江璃握着哥儿的手,宽慰道:“日后你便喊我小姨,我与你娘已是义结姐妹,没得叫璃娘子,反倒是生份了。”
梁氏闻言见状,面上有着激动,见儿子不安的回头看她,连忙点头示意。
“是,小姨。”
江璃没见过程副将本尊,但看着谨哥儿的面相,更似梁氏,生得白净秀气。
思及此,目光又不禁落在胆小怯懦的仪姐儿身上:“仪姐儿可愿喊本座小姨?”
梁氏忙用帕子抵了抵鼻尖,示意小闺女:“仪姐儿快,喊小姨。”
小仪姐怯怯地眨巴眨巴大眼,低低的唤了声:“小姨。”
“乖孩子。”江璃愿意接纳帮扶梁氏,确实是看在阙哥儿的面上。
现在,周淳风已身投起义军,不管如何,他们家与萧家紧密的关系必然脱不掉。到底是同为女人,看在阙哥儿的份上,给予梁氏小小的帮助,好的在这乱世封建的社会,活得更自在些许。
“袁娘,把我前两日给孩子备的礼拿来。”
一旁的袁娘恭敬福礼:“是。”
梁氏闻言见状,受宠若惊的扶住江璃的手:“这怎生是好,娘子你已帮了我许多,哪敢再让你破费。”
江璃拍了拍她的手,嗔笑道:“那是我给孩子的改口礼,姐姐你就别掺和。”
梁氏听闻此,笑意直达眼底,感念江璃待她与孩子的好。
很快,袁娘拿了一只小匣子过来,江璃接过打开,匣子里放着两枚成色透亮的麒麟玉佩。
梁氏仅一眼,便知道这玉佩价值不菲,还有这麒麟与绛鳞阁的寓意相近,更觉得这礼过于贵重。
江璃对两孩子说:“来,这麒麟玉佩象征着咱长生岛的身份,咱家每个孩子身上都有一枚,正好剩下两枚,小姨送给你们。”
“娘子,这玉佩——。”
不等梁氏说完,江璃抬头笑道:“姐姐请放心,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是图个好意头。”
给孩子的几块玉,是上回周淳风让人给她捎回来的大块玉石打磨而成,江璃见玉石成色不错,便让岛上懂手艺的族人做成一块块麒麟玉佩。
程谨不安的看了看娘亲,见娘亲嘴角弯笑不再说话,连忙作揖:“谨哥儿,多谢小姨。”
一旁的仪姐儿见状,也有模有样的福了一礼:“多谢小姨。”
“乖孩子。”江璃说着,分别拎起玉佩系在孩子的腰带上。
旋即,起身拉着两个孩子的手:“时辰还早,灶房已经准备了午食,一会吃了饭,姐姐和仪姐儿再离岛也不迟。”
梁氏自是没有理由婉拒,笑着点头:“好。”
“咱到谨哥儿的屋子瞧瞧,要是缺什么,咱紧着给添置。”
江璃给谨哥儿安排的屋子就在几个哥儿的小院,现在孩子还小,住在一个小院互相有个照应。
梁氏怎么敢给孩子挑住所,能让孩子到长生岛入学,她心里已经是很感激。日后谨哥儿远离了后宅是非之地,好生读书,将来或许还有个出头之日。
扬州城,衙门。
自起义军拿下整座扬州城池,街道上渐渐恢复从前以往的热闹景象,比之从前淮军守城,百姓们现在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城里某间一进小院,一名三岁多的小丫头,悄悄的躲在堂屋门外往里探头。
屋里,周老三呆坐发怔,一双眼空洞木讷,神不守舍。
小林氏从灶房端来做好的午食,是三个二合面的馍馍和一碗鸡蛋汤,见当家男人又出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唤醒他。
自从当家那日在街道被淮军逮到城墙做质子,侥幸被攻城的起义军所救之后,整个人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时不时就自个发呆,一坐一整天。
小林氏心疼不迭,只能轻手轻脚的将饭食端放在桌上,再拉着闺女过来坐。
“当家的,吃饭了。”
周老三缓缓回过神来,看了眼面前的馍馍和鸡蛋汤,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在此之前,他一直自诩聪明,顺利带着妻儿逃出十里屯躲到了扬州城,日子虽过得紧巴,但手头上有余银,凑和凑和比谁家过得都好。
可,自从在城墙上看见周淳风那刻开始,周老三觉得,无论自己多么努力。
自打重生以来,好像一直都被周淳风压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