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这日,十里屯不少村民看见周淳风牵着个六七岁的孩子前往周氏祠堂,个个都好奇的瞪圆眼睛,窃窃私语。
阙哥儿第一回被带出门见人,紧张得攥紧了周淳风的手,垂着头不敢抬眼看人。
周二叔早前就跟族长和族老们通了气,择了正月十五这日,让淳风家收养的那个孩子入族谱,记于周淳风一家的名下。
对外,自是说这孩子是阮氏娘家遗孤,历尽艰辛找到十里屯来投靠,周淳风做为长辈总不能见死不救。
开祠堂入族谱乃族中大事,不少周氏族中男人都来到祠堂观礼,一通繁琐礼节流程庄严而又讲究。
周老三和周老二也都来到祠堂外观礼,听说老大家来了个外戚遗孤,周老二简直不敢相信。明明听说阮氏母女当年落难来到十里屯,家中已无任何亲人,怎的无端端蹦出来个小子。
别人不知,周老三早已猜到这小子就是那日铁头山出现的孩子,前世该是被铁蛋卖给人伢的小子,今生却被大房当宝似的收养。
想来大房如今有了几个银子钱,脑子同样不灵光,家里又不是没孩子,什么阿猫阿狗尽往身上揽,他倒要看看大房赚的那些银子,养一群孩子日子能好到哪去。
【周奕阙】
阙哥儿在旁看着周淳风在族谱中为他新落的名字,紧张得抿了抿唇,内心又是一阵激动。
他明白,从此往后,他便是叔父和叔母的孩子。他已经没有爹娘,但老天又赐予他最好的亲长,日后他不再是野孩子。
江璃在家里等着,珩哥儿刚才听娘亲说起,日后阙哥哥便是他们的兄长,心里不禁高兴。
他喜欢阙哥哥,兄长会教他背诗,还会陪他习字。
这个时辰,景哥儿和安哥儿在正房午休,珩哥儿在堂屋习字,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外边虚掩的院门。
江璃侧身坐在上首的太师椅里,提笔撰写医籍,全当是消磨时间。
终于,珩哥儿看见院门开启,高兴的回头看着娘亲道:“娘亲,爹爹和兄长回来了。”
江璃闻声抬起头来,嘴角微微弯起,撩袖放下笔墨起身。
不想,她刚走出堂屋,迎面阙哥便扑了上来,紧紧的抱着她的腰身:“叔母~”
江璃身子微怔,抬手抚摸孩子的脑袋,眨眨眼看着周淳风。
心想,可是入族谱之事有异?
周淳风声线清冽地道:“都办好了。”
办好了?
那——。
江璃伸手捧起阙哥儿的小脸,见他眼眶红红,不禁笑问:“怎的,是高兴坏了,还是不愿入了咱家的族谱?”
阙哥儿连忙摇头:“没有,阙哥儿高兴。”
周淳风没气好的睨了眼小子的背影,从身后拎起阙哥儿的衣领。
臭小子有没有点眼力见,他媳妇他都还没抱过,臭小子抱着算怎么回事。
于是,语气带有几丝威严:“事情了了,日后便好生读书,再过几日族学开课,你们兄弟俩给老子滚去上学。”
阙哥儿乖巧点头,开心的看着来到身旁的珩哥儿:“是,叔父,阙哥儿定当好好上学,日后报答叔父与叔母。”
周淳风可不吃他这套,撇撇嘴道:“回屋习字。”
“嗯嗯。”阙哥儿半点不在意周淳风的冷脸,知道叔父就是个面冷心热的长辈,上前牵着珩哥儿一同回到堂屋。
江璃回头望着孩子的背影,好笑的觑了眼周淳风:“怎的,方才可是谁惹着你周大爷?”
周淳风板起的脸立马换晴,目光柔和的牵过媳妇的手:“没有。”
江璃垂眸看了看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挑眉斜睨他一眼:“瞧你,没得把孩子吓着的,外面冷,咱进屋烤火。”
“好。”
随着时日情感增进,周淳风心情大好,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周氏族学,顾名思义只接收周氏一族的孩子入学,束侑每月每位孩子需交二十文钱,十里屯的周氏村民没几户人家担得起孩子束侑,整个学堂前后加起来不到二十名孩子。
新春学堂开学当日,周老三做为学堂里年岁最大的学子,眼睁睁看着周奕珩和周奕阙一同入族学,人都傻了。
他就说大房愚钝,收养个野孩子便罢,居然还花银子钱供野孩子上学?
如此甚好,他周老三倒要睁大眼睛瞧着,大房如今的作派,不稍多久便会败光家底子。
周氏族学的先生是族中一位族老,此人中年高中秀才,却又晋升科举无望,便留在族中教书育人。
到底是周氏第一位秀才先生,挖空心思送孩子到族学的族人,无不希望日后自家孩子也能考中秀才,为家里争脸面。
白日家里两个大小子上学,周淳风和江璃倒是轻省许多,如今安哥儿已经学会走路,景哥儿也学会照看弟弟,再有嗷呜在院子看家。周淳风和江璃有时到地里忙活半日,两孩子自个在家都能相安无事。
去年新买的几亩地,江璃择算节气,紧着春雪初融时期下种子栽植。种植山药相较讲究,需得在沙地将山药豆种培育成苗子,再将豆苗移植到地里。
为此,周淳风和大栓正月就到邻村拉回来一牛车的沙子,江璃带领大家在铺好的沙地捂上天然肥料埋入山药豆。
不过几日的功夫,山药豆苗慢慢的从沙地里冒头。需得再长大些才好移植。
这边,周淳风和周二叔父子俩,日日挑着锄头下地,提前将埋苗的深坑挖好。
十里屯的村民眼看当下时节不到播秧的时候,这两户人家紧着下地,莫不是种什么稀罕的粮食。有好事的村民凑上前问一嘴,皆被周大栓不客气的滞住话头。
大栓可不傻,让村里人知道他们种的是金贵的紫山药,没得有人背地里使坏。大哥大嫂说了,往后村里人家若想跟着种山药,他们两家卖山药豆子亦是一笔营收。
周氏一族的村民皆不敢招惹周二叔,至于外姓的村民,更不敢惹上周大栓这个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