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回来了。”
客厅的灯是亮着的,暖黄色的明亮色调,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林祁走进去,注意到沙发上容颜安静的女生,打了声招呼,对方淡淡的回了个嗯字。
少年明朗的笑了下,把买来的甜品放在桌上。
“顺路在赖阿姨的店里买了个焦糖布丁,姐你要吃吗?”
“你吃吧,放冰箱也行。”林明月怀里抱着个胡萝卜抱枕,有几分心不在焉。
在她的正前方,液晶屏电视机正播放着某部历史纪录片,讲着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国混战。
略显枯燥的解说话语,沦为房间的背景音乐。
林祁手提着布丁,有些犹豫,“焦糖布丁不好过夜,姐你还是现在吃比较好吧?”
林明月抬眸看他,先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像这一刻才恍然回神。
林祁明显感觉对方情绪不对,难道是自家姐姐今天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关了电视机,刚准备开口询问,茶几上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
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着“沈照溪”三个字。
“姐,你有电话……”
他还没说完,林明月就捞走了手机,带着布丁进了房间。
林祁愣在原地:?
林明月关好门,接了电话。
她撩起脸边的黑发,把手机放在耳侧,背靠着门身,唇角轻轻扬起,“沈照溪。”
眉眼还是安静温和的,澄清清明的黑眸里,多了点亮晶晶的开心。
“林明月,你睡了吗?”电话那端的沈照溪刚洗完澡,穿件白色睡裙坐在床边,柔顺的乌发搭落在肩头,嗓音慵懒清媚。
“没。”林明月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怎么样,今天工作顺利吗?”
林明月沉默了会,“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照溪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得到是这样的答复。
之前林明月觉得不对劲有问过她,沈照溪还特地查了查这家机构,确认是没什么劣迹的正规公司,告诉对方放心去。
不会真被林明月说中了,这家机构有问题吧?
沈照溪抿了下唇,陷入沉思。
感觉对方好像误解了什么,林明月解释说:“工作挺好的,但是我遇到陈思意了……”
陈思意?等等!沈照溪心里惊讶,“你说你遇见陈思意了?”
“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个机构当老师,那天面试结束后,张经理就把我分去给她当助理了,我今天推开画室的门才知道是她。”
沈照溪理了理思绪,林明月苦恼的原因,是因为去画室工作遇到了陈思意,还成为了对方的助理。
巧合吗?还是故意为之?
至少,沈照溪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多巧合。
之前陈思意明明答应了她,见过一面后,就不会再来找林明月,那现在这算什么?
沈照溪有些摸不透对方想做什么。
咚咚咚,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沈照溪的思考被这阵敲声门打断,她慌乱的起身,挂了电话,匆忙留下一句“我妈来了,等会儿打给你。”
通话被切断,林明月放下手机。
沈照溪回家了吗?林明月默默想着,拆开林祁买的布丁,尝了一口,浓郁的奶香在口腔中化开。
她拿起手机,给林祁回了个好吃的表情。
不过一会儿,沈照溪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这次是视频通话。
林明月点了接通,把手机用手机架固定好,手里捏着个小勺子,继续吃着焦糖布丁。
沈照溪被她吃东西的模样可爱到,凑近屏幕看,忍不住翘起唇角。
她问:“这么好吃吗?”
林明月咬了下勺子,声音软绵绵的,“好吃啊。”
沈照溪垂下眼睫,眼眸弯弯,玩笑说:“这么好吃啊?我也想尝尝,你分我一口呗。”
林明月立马把布丁护住了,“不行。”
沈照溪微微挑眉,语气有些吃味,“就一口也不行吗?难道你女朋友还没有一口布丁重要?”
林明月越不愿意,她越要吃这一口吃不到的布丁,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她比这块布丁重要。
不得不说,有点幼稚。
“好啦,都给你吃。”林明月嘴角抿着笑,把布丁推到镜头前,“你这么想吃的话,下次我可以给你做一个。”
“那你别忘了。”沈照溪一下子被哄好了。
两人不闲聊了,聊起正事。
林明月问她,“你回家了吗?刚刚听到你说你妈妈找你?”
“对。”沈照溪坐好,“今天刚回来的,培训结束了,我妈让我这个暑假,去公司的市场部学习学习,过几天又要忙起来了。”
“你不是说遇到了你的高中同学,然后呢?”
林明月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复述一遍,嘴里喃喃:“她的行为好像挺正常的,又好像不太正常,你说思意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要不,我还是去跟张姐辞职吧?”
沈照溪及时打住了林明月的这个念头,“感觉她应该没有恶意,只是有话想说,但是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明月轻叹一声,“我知道的,她没有恶意。”
沈照溪声音严肃了几分,提醒说:“林明月,其实我和她见过几面,聊过几次。”
“她虽然没有恶意,但也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
林明月知道陈思意没那么单纯。
或者说,“单纯”这个词语,本就不和陈思意挂钩。
虽然被对方伪装的柔弱外表欺骗过一段时间,把对方当成一只小白兔。
林明月想,陈思意就算是兔子,也是只会发疯咬人的兔子,绝不柔弱可欺。
所谓的单不单纯,又真的重要吗?
很多时候,单纯善良,反而会成为他人挥向自己的利刃。
陈思意只是选择了最能保护自己的方式罢了。
有的人,成为缩在壳里的蜗牛。
有的人,最开始冷漠,后来被迫长出一身刺。
林明月还记得那个普通的晚上,学生们低头做着习题册,教室里的座位却是空了好几个人,陈思意就是其中一个。
老师只当是旷课,生气的站在讲台上骂几句就走了。
林明月得到同意后去找人。
她在画室里找到了陈思意,却撞见了陈思意被几个人学生欺负的场景,仿佛是那天晚上的情景再现。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少女身形瘦弱,两眼无光,好似一具死去的玩偶,丝毫没有反抗。
任凭那些人把脏话倒在身上,把自己的高傲自尊踩到土里,贬得一文不值。
任凭那些人撕掉自己的画,攥着衣服把怪诞的颜料涂在脸上,沦为供人取笑的小丑。
林明月屏住呼吸,顺着墙壁蹲下,手脚微微颤抖。她听着戏谑的取笑声,心脏狂跳,死死攥紧了衣服。
壮着胆子往里看了一眼,无意间对上那双含泪的眼睛。陈思意看到她后,愣了一秒,然后错开了和她的目光。
不曾期待些什么,
只需要忍受,直到结束。
那些人玩够了,无聊了就会离开。
陈思意没想到林明月会走进来。
同样的话术不能作用两次。
这次,林明月不但没带走陈思意,还被几个人给围住了,她过分的行为成功触怒了她们。
那些人很不爽,准备给她一点颜色看看,顺便再取笑她的不自量力。
几个人抓着林明月的手,要把她摁在地上。
林明月疯狂的挣扎起来,为首的人漫不经心的拿着手机,似乎是觉得眼前的景象太有趣,开着闪光灯对着她一顿狂拍。
“唔。”她被摁在地上,被光闪的睁不开眼睛来,只听见一声巨响,抓住她的人被迫松了手,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
“别动她。”少女撕心裂肺的喊了声,红着眼睛,双手抓着画架,挡在了她面前。
“陈思意,你敢动手,你信不信……”
那人气的面目狰狞。
陈思意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声音冷淡,“让她走,我和她没有关系,这只是意外。”
“凭什么?”那人嗤笑一声,突然冒出一个新的想法,勾起笑容,“好呀,我可以放她走,不过你得求我。”
“你求我,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她一马。”
陈思意握紧拳头,低着头,纤细的肩膀颤抖起来。
身后的林明月站起,摇摇晃晃的,有些艰难的开口:“陈思意,不要求她。”
“求我啊,怎么不求,那我就只能动手……”
犀利的笑声刺痛着耳膜,林明月看不清少女的表情,在那些人准备向前的瞬间,陈思意动了动唇瓣,低低的说了句“我求你放她走”。
字字分明,绝望又无力。
陈思意说完,林明月被人放了出去。
那些人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拿出手机准备录音。
“听到了没,陈大小姐求人诶,你不是清高的要命吗,谁都瞧不起,怎么还会求人了?”
“来来来,再来一遍,陈大小姐。”
“最好能跪着求我,满意了,这几天我就都放过你。要不是不满意……”
呵,得寸进尺。
肩膀被人拍了拍,陈思意紧紧攥着拳头,用力到指甲几乎嵌进血肉里。
她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那些人,冷漠的吐出一个字
——滚。
那人被折了面子,一下子被激怒了,“叫我滚,你最好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陈大小姐啊?”
“不肯求是吧。那我就让她们摁着你求我。哦,对了,你不是很会画画吗,我要是把你的手弄废,你说你爸爸会心疼吗?”
小人得志的女学生说到一半,教室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撞开。
林明月去而复返,举着干粉灭火器对着那些人一顿乱喷。而被她强行带过来的教导主任,看着画室里的这一幕,震惊的呆愣在原地。
她扔了灭火器,趁乱抓住陈思意的手,带着人的往教学楼的方向跑,
她们一直跑,一直跑,好像这样,就能狂奔到末日尽头。
停下的时候,林明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陈思意也在喘气,脸上扬着笑容,“你、你是疯了吧?不是说了别管我,为什么要回来?”
“你、教了我画画,就算是……朋友了。”
“朋友?”陈思意恍惚了一秒,自嘲的挣开了手,“别管我了,知道了吗,林明月。我越反抗,她们就越会过分的对我。”
“你知道,这会给你自己招惹多少麻烦吗?”
“对不起……”林明月通红着眼睛,“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去求别人。”
她看着少女被涂得很难看的面庞,带人在洗手池边,用纸巾把上面的颜料擦下来,声音有些发颤,“陈思意,你不要求她们,以后都不要求她们……”
陈思意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很奇怪的,这件事竟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那些人没有找她的一点麻烦,就连被她拖过去的教导主任,事后也只是她把拉到办公室里批评了几句,暗示她别多管闲事,好好学习。
林明月开始偷偷的帮陈思意。
她陪在陈思意身边,时不时给对方带点吃的,帮忙涂涂药膏,暗地里默默收集证据,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举报信。
那些人拿到信的原件,当着她的面读出来,嘲笑一番,然后撕碎了扔在垃圾桶里。
甚至拿她打赌,赌她能这样坚持几个月。
……
“同学们,今天我们讨论的话题是时间,现在请开始畅想你们老了之后的生活。”
清秀的女孩晃了下手里的笔,“等老了后,我要开家书店,要养一只猫和一条狗,还要去全世界旅游。”
“你呢,思意,你老了之后想做什么?”
同桌的漂亮女生淡淡掀了下眼帘,“画画。”
“那……我就把你的画挂在我的书店里,等存够钱了,再买间房子,住在你的隔壁。”
漂亮女生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住我家隔壁,那你可得努力了。”
“不过,你要是买不起的话,我送你也行。”
……
从后往前看,会发现人生中有许多诺言无法兑现,掺杂着太多戏剧和无可奈何。
有的被当作一句轻轻的玩笑话,有的却成了永远的遗憾。
所以,失诺的人小心翼翼,再也不敢轻易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