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吉他走下台,许南枝望见了角落里默默离去的落魄身影。
沉甸甸的情绪压在心头,温榆拍了拍她的背,把她乱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曾经的老朋友迎上来,握着拳头在她肩膀上撞了下,打趣她,“许南枝,风采不减当年啊。”
许南枝一笑,取下身上的吉他,“刘记者不也是。”
温榆黑眸微亮:“阿桐,你怎么有兴趣过来了?”
“是我邀她过来的。”许南枝说完,目光轻飘飘的落在那孩子的身上,眼里含着担忧,“她就坐在那边。”
刘记者点点头,脸上的神情转为凝重,“好。”
许南枝走到林明月面前,弯下腰,拿着把漂亮的手工扇子在人眼前晃了晃。
“主办发送的小礼品,收下吧。”
林明月抬眸,第一眼望见的却是另一张面孔,去接东西的手陡然一顿,唇角扬起的弧度慢慢消失。
那个年轻女人偏头,接过扇子放进她怀里,露出安抚般的温和笑容。
“好久不见了,林同学。”
清明的眼眸里多了丝无措,林明月慌乱的看向许南枝,不可置信的开口:“许老师,原来你早就知道……”
是啊,她许南枝,知道了。
刘记者语气有些抱歉,解释说:“是我要南枝带我来见你的。”
最初从许南枝口中听说,林明月在这里读大学的时候,刘桐很是意外。
一年前的那桩草草了结的案件,让她迟迟无法忘怀。
当初整个报社,也就她一个人坚持查下去,她找到林明月,试图深挖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报复,校园霸凌……牵扯的人太多,阻力太大。最后,她被警告,被调岗。
一腔热血,被现实冷淋淋的浇灭。
她不服气,辞了职,一个人离开家乡,跑到这座有老朋友在的城市继续打拼。
刘桐到学校偷偷看过林明月一次。
她不敢贸然打扰,怕破坏对方平静的生活。
再不甘心,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
两个人共同坐在一条长凳上,夜色温柔如水,繁星漫天。
刘记者仰头望天,短呼出一口气,语气深沉,“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来见你一面,亲自和你说声谢谢和抱歉。”
“答应你的事我没做到,终究是人微言轻,不自量力,抱歉啦。”
耳边的歌声深情伤感,这些话落在耳里,也染上了悲伤的影子。
林明月抬眸看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记者姐姐,你是对的人,不需要说抱歉。”
“人不是无所不能的,总有做不到的事。”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轻柔的嗓音,在昏暗的夜里,宽慰了一颗苦涩的心。
刘桐深吸一口气,鼻子有些发酸。
她站起来,对林明月伸出手,“你说的对。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吧。”
林明月握住她的手,肯定的答:“会的,一定。”
时间不停,生活也要向前。
回忆积灰,被遗忘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或许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才会被偶尔想起。
*****
一年多前。
“放你tm的狗屁,我女儿都被一刀捅进医院了,你个人模狗样的东西还在这跟我谈和解。精神病,疯子,傻子才信这些话!!!”
“这件事情不给个说法,还真就过不去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把信封推过来,手指在桌上警告的敲了敲,口吻平淡,“这位家长,您冷静点,现在还在医院里呢。”
“这马上就要招生了,事情闹大了,影响实在不好。你就把这钱拿着,我保证,这次意外,绝对不会发生了。”
父亲沧桑的手抚上沉甸甸的信封,面上闪过一丝动容。
就在男人以为他要接受的时候,他突然变得面目狰狞,抓起这个信封往地板上狠狠一砸。
在人前低声下气的父亲,此刻意外的表现出几分大男人的血气方刚。
“我林家业是没钱,但不是窝囊废,女儿在外面受了这种气,还要忍气吞声,说过的去吗?”
“别以为老子不清楚你们的勾当,你们纵容那些事情发生,还要拿着钱让我闭嘴,对得起其他家长的信任吗?”
西装革履的男人不以为意的笑了下,声音带上威胁的意味,“这位家长别太激动了,你可以不要钱,但别忘了,你女儿还在医院里呢?”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林同学的未来考虑考虑吧?”
林家业一时哽住,脸涨的通红,气的说不出话来。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咔哒一声,门锁被人拧开。穿着病号服的清瘦女孩手扶住冰冷的门,声音悲凉,哀求道:“爸爸,不要答应他们,不要收那笔钱……”
父亲看见突然出现的女儿,脸僵住了一秒。
他动了动干涩的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感受到一股莫大的悲哀,生活的沉重几乎把一个父亲的脊梁压垮。
这时候另一个少女出现,她抚上林明月的手背,把那只死死扣在门上的手掰了下来。
“月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林明月下意识去抓陈思意的袖子,却抓了个空,滑落在身侧。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思意向前,对着林家业深深鞠了一躬,又转身面向西装男,脸上挂着道模糊不清的假笑,冷漠的开口:
“那个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只不过不小心误伤了林同学。我答应和解,这件事就到这里吧。另外,我爸已经叫律师撤回了诉讼。
“林同学的身体需要静养,今天就到这吧。”
西装革履的男人满意一笑,“还是陈小姐识相。”
“慢走,不送。”
陈思意背过身去,脸色彻底冷下来,唇角扯过一丝冷淡的笑意。拳头握的太紧,青筋暴起,指甲扣的手心生疼。
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身边走过,林明月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凌乱的头发将面庞上的悲伤遮了大半。
她的身上生机仿佛被抽空了。
全身都在轻微颤抖,苍白又脆弱,犹如一支被狂风折断的苇草。
“思意,为什么?”
陈思意扶起少女,疲于回答这般质问。
“月月,已经过去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些人也不敢再欺负我,这样不好吗?”
林明月艰难的吞咽了下,扬起脖颈,眼泪划过面庞,“那其他人呢?”
她无光的黑眸望向陈思意,眼眶微红湿润,期待一个回答。
可那个答案却粉碎了她。
“其他人?”
陈思意不解,声音漠然,甚至含了丝讽刺,“为什么要管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