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瑜被白玉蔷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以后,车队也瞬间惊慌失措了起来。这下可是完蛋了,他们此行是要护送苏使君去长安,这下子苏使君人没了,还护送个鬼?所有人都失了办法,下意识看向慧清这个主心骨。然而慧清站着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影!
便有眼尖的人道:“慧清大师也追去了!”
“能追得到吗?”
“追不追得到的,我们也只有等的份了!”
这话不假,慧清不在,他们无法决定是否继续行进,眼下只有暂时等一等,慧清即便没能追上白玉蔷,也总该会回来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车队手忙脚乱地寻了个民店落脚。店面不大,他们一进去,几乎挤满了整个院子,干脆包下了。
苏细薇挤在其中,惶惑不止,不时有人以异样的目光看她。她知道那目光是什么意思,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被慧清安置在自己的马车上,实在过于引人遐想。慧清天真,以为不必解释清者自清,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只是纵使如此,苏细薇也不敢从马车上下来。所有人都进店里休息,只有她在马车里留在门外,由于身份的尴尬,也并无人来催促她。
就这么一待待到了天黑时分,终于还是有人想起来马车上还有个活人在,来敲了敲马车,问她要不要下来吃饭。苏细薇当然是饿了,还很想喝水,可她一听见动静,就惊弓之鸟似的把自己蜷得更紧,颤着声,连连说不要。
外边的人诧异,走了,可对方或许是从她的态度里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过了片刻,又来了,这次听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你总在马车里不行啊,这太阳都落山了,夜里会很冷的,而且饭也不能不吃啊。”
是个男子声音。苏细薇惊恐地往马车里又缩紧一些,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嵌进马车角落,融为一体。
对方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她答话,就很重地叹了口气,“唉,这样吧,那里头有羊汤,有干馍,有烤好的地瓜,还有塞芥菜的窝头,你想吃啥?我给你拿过来,你在马车里吃了行吧。”
他把语气放了柔和了一点,苏细薇稍微冷静下来,听得出那应该是一个比她年长的男子。这种说话带点哄的语气,让她情不自禁想起阿耶,惊惧之下本就不曾收住的眼泪再度泛滥起来,如珠断线地从眼眶里滚出来,打湿面颊,连怯生生的回应声都染了很浓重的哭腔,“不、不要了,谢谢…”
她其实很想吃,但还是不敢。
只是她这说话的声音,却把外头的人吓了一跳。
这两个闲着没事干的好心人自然就是叶三和陈皮。陈皮在车队歇脚的时候听人说起慧清大师那个不明不白带在身边的女人还留在马车里,吃饭的时候就留心看了一圈,没看见人,有些不放心,觉得那毕竟是个姑娘家家的,好像还很年少,总不能真把人家独个在外面放一晚上吧?他这才来喊苏细薇吃饭,无果,只好回去求助叶三,心想叶三这老油条总有办法。
没想到叶三一来,直接给人家说哭了。
不应该啊!
叶三和陈皮对视一眼,满脸诧异。叶三连忙扭头先回了苏细薇一句:“啊?那没事啊,你有事叫咱们。”
两人赶紧找了个墙角缩起来商量,聊来聊去,都觉得这事有问题。
刚才听马车里那小姑娘的声音,首先年纪非常小,估计不到二十,其次显然是极度受惊,话都说不利索了。可是这一路上,除了白玉蔷那一茬,根本就无事发生,哪怕胆子再小也不至于被白玉蔷掳个人吓成这样吧?连马车都不敢下,饭都不敢吃,一问就哭,这事显然不简单了。
叶三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搞不好,他们说得有道理,这个慧清师父可能人面兽心啊。”
“不能吧?未来的高僧呢。”陈皮迟疑。
“这有啥不能,佛家也说有魔的弟子这种东西嘛,说不好,那就是个堕落了的。”
叶三不知道从哪儿捡了根树枝子,在地上画圈圈,陈皮蹲在他边上,也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叶三问道:“这事,咱们管不?”
其实不太方便管,慧清身份不一般,而且他们手头也没什么证据,这种事哪怕是真的,别人也是不好插手的。毕竟那个姑娘根本就没有求救。
陈皮想了一下,却很笃定地道:“得管。”
不管是人吗?管了,顶多闹个误会被罚一罚,到时候认错态度好点,人家应该也不稀得跟他们两个小喽啰计较。
这俩人多少沾了点苏令瑜的习性,说动就动了,再次回到马车前敲了敲,“姑娘,能跟你说点事儿吗?”
这次仍旧是叶三说话,他为了不吓到人家,从语气到敲马车的力道都很小心。苏细薇哽了哽,道:“请说……”
“那个,慧清大师,他是不是……?就,你还好吗?”
叶三再老油条也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临时没捋过词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那含混的意思,苏细薇却听明白了,当即臊得说不出话,连声道:“没有、没有……”
只是她语气里的惊慌失措,却加重了叶三和陈皮的怀疑,越听越觉得肯定有什么。
但苏细薇一口咬定了说没有,他们也没办法,叶三便又劝了一句:“那你小心啊,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叫我们,这一队人都在呢,都是衙门里的,你别怕。”
说完,他俩也就无可奈何地走了。
等回到饭桌上,自然有人好奇他们干嘛去了。叶三和陈皮糊弄了几句,许多话不方便说,大概意思就是他们见那马车上姑娘没下来,去问问她吃不吃饭。
只是这些话听到旁人耳朵里,味道就有些变了。催什么饭要两个人去,还去了这好一会儿?陈皮刚才把叶三叫走,大家都是看见了的。
当即就有人心思活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