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大人!这院落里里外外我们搜了个遍,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
魏渊转过脸来向孙和京问道:
“你所说的囚禁之地确定就是这个院落吗?”
“没错大人!就是这,今天早晨我刚刚从这里逃出去,不会错的!”
孙和京斩钉截铁的回答着。魏渊再次仔细的打量起眼前这座破败的宅院来,他翻身下马亲自进入院落内查看。这院子虽然陈旧不堪,但门窗却未腐锈;房上院内尽管满是积雪,然而室内却并没有多少尘土,说明此处确实是有人居住的。
转了一圈之后再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魏渊低声对身旁的黄轩道:
“咱们来晚了一步,这里的人已经转移了。”
“看来这位孙公子所说的都是真的,周、石两家确实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魏渊看着远方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此行扑了空,魏渊只好先领着人打道回府了,一路上他有意无意的与孙和京闲聊了起来。
“我看孙公子也是个读书人,为什么不去考科举而要来给张恩做幕僚呢?”
孙和京听罢魏渊之言长长的叹了口气,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不瞒大人您说,在下原本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崇祯三年我考中了举人。但奈何后来家父蒙冤被杀,朝廷便革去了我的功名,不得已孙某人只能前来投奔家父故交讨口饭吃了。”
“蒙冤被杀?”
一下子魏渊的兴趣被吸引了起来,崇祯一朝蒙冤被杀的还真不在少数,不知道这孙和京的父亲又是何须人也呢?
“是的,家父名叫孙元化。官至登莱巡抚,后来由于“吴桥兵变”受到当朝首辅周延儒的陷害,含冤被杀。”
“你的父亲是孙元化?”
这个名字倒真是让魏渊吃了一惊。这个孙元化虽然在崇祯年间并没有太大的名气,但在后世军迷的心中他却是天王巨星一般的存在。这孙元化不仅是明末出了名的火器天才,还是一位着名的军事工程师,而且极具传奇色彩的是,他还是一位天主教徒。
明朝末年,面对关外满洲崛起,中原流寇猖獗的两难处境。朝廷之内的有识之士纷纷寻找解决国家危局的办法,在这其中以徐光启为代表,最早接触西洋文明的士大夫们则大力提倡利用坚城与利炮来武装军队,进而解决帝国内外所面临的种种敌人,而孙元化就是其中坚决的执行者之一。
大明天启二年,兵部尚书孙承宗出任蓟辽经略,正是采用了孙元化筑台制炮的主张,筑建了宁远城。后来孙元化更是辅佐袁崇焕镇守宁远,他结合西洋筑城之法创造性的建造了“铳台”,在宁远的城头上布置了11门大炮,正是依靠坚城利炮才有了重创满清的“宁远大捷”。后来孙元化升任登、莱二州巡抚,他在登州时网络各式西学人才,甚至大胆的组建了一支有27名欧洲人构成的外籍军团。一时间登州城变成为一座欧洲气息浓郁的军事堡垒。如果不是后来孔有德发动了“吴桥兵变”,孙元化可能会在火器与建筑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见魏渊的反应惊讶,孙和京忙问道:
“大人识得家父?”
魏渊无不为孙元化的结局而感到悲哀,他说:
“听说过令尊的大名,只可惜不能当面与令尊讨教火器与筑城之法啊!”
“大人竟然还知道家父的这两项爱好!”
孙和京显得更为吃惊!在明代,传统的士大夫们对于西学是很为不屑的,更不用说是去主动学习了,见到魏渊竟也是个与父亲兴趣相投之人,孙和京不免有些感慨。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
“家父倒是有很多关于火器与筑城之法的手稿尚存在老家旧居中,大人若是感兴趣的话,在下愿意拿来赠与大人!”
“真的?如此一来就真是太好了!”
虽然魏渊是个穿越者,但他拥有的仅仅是一些空泛的感念与想法,如果能够得到孙元化的这些实用价值极高的手稿,在加上宋应星和范尼这两个“科学怪人”,想必在火器与筑城方面的研发上一定会取得重大突破的,想到这魏渊的心情不免有些小激动起来。
正所谓虎父无犬子,魏渊越看眼前的孙和京越觉得这小子肯定也在西洋之学上遗传一些孙元化的长处。没准经过自己现代化头脑的启迪熏陶,培养出来个孙元化2.0也说不定呢!想到这魏渊便有意将这孙和京也拉入到自己的麾下来为他所用。
“孙公子,不知你可有意愿辅佐于我为国尽忠呢?”
孙和京原本还在为自己的前程而担忧,见魏渊伸出了橄榄枝自然是欢喜的不行,满口答应了下来。就这样,一行人心情愉悦的来到了武平城前。
武平城始建于东汉,建安元年汉献帝以曹操为大将军,封武平侯,以此城为封邑,武平城始建。经过岁月的变迁,如今的武平城在风雨沧桑的侵蚀下,已经显得很是陈旧破败了。武平城的规模很小,一共只拥有南北两处城门,低矮的城墙内便是武平卫指挥使司衙门所在,由于这里都是军户,进入武平城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进入了一座不大的军营当中。
魏渊一行人刚刚行至南门处,一名等待许久的卫所军卒就一把扑倒在了魏渊的马前。
“大人!大人救命啊!您要是再不去指挥使司衙门可就出人命啦!”
这个军卒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听的魏渊犯了糊涂,但看着情形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魏渊来不及细问,策马扬鞭直奔指挥使司衙门而去。
指挥使司衙门口此时被上百名军户围得水泄不通,原本就不大的门前空地更是显得拥挤异常。魏渊拍马赶到大喝一声,众军户一见是新上任的指挥使大人不敢怠慢,赶快闪出了一条路来。魏渊骑马来到人群的最中心位置,这才发现有一名卫所士兵扒光了裤子,正被按在地上吃军杖呢。此刻这人的屁股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看得出军杖已经挨了有一段时间了。仔细一看,被打之人竟然就是早晨为自己解了围的骑兵百户长。
魏渊见状急忙大喊道:
“住手!怎么回事?”
正举着军杖准备往下打的士卒一看是魏渊来了便立刻停了手,而就在此时端坐在衙门口处太师椅上,正在眯眼晒着太阳的一位将军见军杖停止了便懒洋洋的问道:
“这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混小子啊?不知道本大人正在教训下属呢吗?”
循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一位身穿黑色锁子甲体型硕大、虎目黑须、周身上下一股痞气的武将,看年龄也就是四十岁左右。魏渊冷冷的回应道:
“教训下属?这武平卫我是指挥使,哪里轮得着你来教训?快说!你是何人?”
那武将一听魏渊自称是指挥使,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定睛仔细的瞧看。过了片刻这黑甲武将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个黄毛小子嫩的毛都没长齐呢吧!还敢吹牛说自己是指挥使,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哈哈哈!”
四周一些士卒见这位将领公然不把新任的指挥使放在眼中不禁都纷纷窃笑起来,眼巴巴一个都等着看好戏了。
还没等魏渊再说话,人群之中一名身材瘦弱的老将军走了出来,他是指挥佥事刘福银,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地地道道的武平卫老军户出身。这位老将用苍老的声音对那名黑将将军说:
“吕大人,这位确实是新上任的指挥使魏渊魏大人。”
黑甲将军故作惊讶的又看了看魏渊,赶忙躬身行礼道:
“哎呀呀!属下指挥同知吕彬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您!失敬失敬!”
指挥同知是仅次于指挥使的卫所二号人物,吕彬世袭百户出身,靠着战功才爬到了这个位置上。原本张恩被朝廷革职拿下之后,吕彬就开始代行指挥使的职责了。正当他以为这个位置非自己莫属之时,没想到半路却空降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魏渊抢去了本该属于他的指挥使宝座,因此这吕彬心里别提有多怨恨了。
前些日子他前往洛阳为福王朱常洵贺寿,因而并没有见过魏渊本人。今日他刚刚返回武平城,就看到石府的二老爷石喆被五花大绑的押入城中。吕彬平日里与石府关系密切,便上前要求带头的那名骑兵百户放人,可谁料这骑兵百户竟然说是奉了指挥使大人的军令据不放人。吕彬一听可就火了,于是这才下令将这名百户长拿下军杖伺候。
魏渊一听原来是武平卫的二号人物,想到日后还要在一起共事,因此也不想把关系弄的太僵。既然对方主动认了错,他也赶忙上前搀扶说道:
“吕将军不必多礼,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了。我魏渊初来乍到,少不了向你请教!”
然而就在魏渊的手要扶还没有扶到吕彬之时,这位指挥同知却自行站了起来。冷冷的撂下一句:
“属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说着吕彬将魏渊晾在了原地,头也不回的径直分开人群扬长而去。魏渊的手呆呆的停在了半空之中,吕彬离开时藐视自己的眼神,那眼神中满是讥笑之意。魏渊顿时恍然大悟,看着吕彬离去的背影他算是知道自己被这位下属结结实实的玩了一把。
当着众多军户的面被吕彬戏弄了一番,魏渊心中着实是又羞又恼,不过他的心里清楚,空降部队最容易招致原班人马的反对。他在心里暗暗的告诉自己:
“想要当好这个指挥使,看来得先把这个吕彬搞定才是。”
将那名骑兵百户救下之后,魏渊先是问了问他的伤情,进而问道:
“带回来的人呢?”
百户长气息微弱的答道:
“被吕大人给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