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王定便兴冲冲的来到了徐少谦的近前,他那有些发福的身体由于剧烈的呼吸而变得起起伏伏,看起来甚是滑稽。
“释迦佛衰谢,弥勒佛持世!小的参拜尊主大人!”
说着王定恭恭敬敬的俯身倒地行跪拜大礼。徐少谦摆了摆手:
“罢了,起身吧。”
待王定起身之后徐少谦问道:
“是不是崇祯那有消息了?”
王定赶忙弯腰回答:
“尊主真是料事如神啊!小的正是为此事而来,朝廷那边的旨意今早已经到达南阳了。”
“旨意上是怎么说的?”
“那圣旨上讲,由小的代行南阳知府一职。南阳卫的指挥使和其他一些要职也都由本教中人担任了。”
崔克诚叛乱之时,大批的南阳府官员惨遭杀害,剩下的基本都是徐少谦本教的亲信。由于形势紧急,朝廷只得由本地官员来临时担任职务,因此这些存活下来的教众顺理成章的就占据了各个重要的职位。
听到这个结果,徐少谦满意的点点头。
“嗯,如此一来这南阳府便是本教的天下了。”
“但是尊主,小的可只是代行知府一职,其他人的头上也都有个‘代’字啊!只怕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另有指派了吧。”
“呵呵,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如今中原地带流贼四起。朝廷那些官老爷们想躲开这个是非之地还来不及呢,没人会愿意来南阳趟这趟浑水的。本尊自会在朝廷中找人替你们进言的,尽管放下吧。”
听徐少谦如此说,王定已经是心花怒放了。他连连跪倒叩首道:
“小的能有今天,全凭尊主大人栽培!”
“好了,起来吧。对了,那个杨谷朝廷有什么说法吗?”
徐少谦话音刚落,王定赶紧收起了笑认真的回答道:
“回尊主大人的话,那杨谷因擒杀了崔克诚,因此立下了首功。兵部特赐他担任唐县守御千户所千户,并加封游击将军一职。”
徐少谦听罢之后脸色变的凝重了起来,对于杨谷会因取得了崔克诚的首级被嘉奖一事他倒是早有些心理准备的,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杨谷会担任唐县守御千户所千户这一职位。众所周知,大明朝的卫所制度中,卫是所的上一级机构,以南阳府为例,南阳卫对于南阳府内的绝大多数千户所百户所都拥有领导权,绝大多数的千户所百户所都要听命于南阳卫指挥使的调遣。但这其中也是有特例的,这个特例就是守御千户所。
与寻常的千户所不同,守御千户所因其军事地位的重要性,归都指挥使直辖。也就是说,只有河南府内的最高军事长官才能对驻扎在唐县的守御千户杨谷发号施令。不仅如此,杨谷还拥有了一个游击将军的官职。按照明朝管制,游击将军拥有率兵往来巡视防御的权力,这也就意味着杨谷不禁不受南阳卫指挥使的节制,反过来还能以巡视之权自由的出入南阳城。
唐县就位于南阳城的东侧,可以说是朝发夕至。这对于想要独霸南阳府,进而从事自己秘密活动的徐少谦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思前想后,他终于决定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了。
在王定退下之后,徐少谦与张显德又匆匆嘱咐了一些话后便径直来到了京山侯府的后院。他是来找自己的妹妹徐祉妍的,后院负责伺候的丫鬟们一看是大老爷来了,便纷纷紧张的站到了一旁,唯恐哪里做的不周会遭到大老爷的责骂。
徐祉妍正在院落中静静的看着院中的雪景,劲雪压枝,寒梅怒放。一派布满诗意的冬季雪景让徐祉妍凌乱的心情稍稍安宁些许。一个黑影闪过,徐少谦的出现打破了院中充满诗意的宁静。
“祉妍,天气这么冷怎么还出来了!你,还不快去扶小姐回屋休息。”
徐少谦语气严厉的呵斥着身旁的小丫鬟,虽徐祉妍已经做了京山侯的妻子,但徐少谦仍然用小姐这个称呼来称呼自己的妹妹。
“不碍事的哥,这些日子天天闷在屋里,都有些烦闷了。”
“那也不行,你的伤还没痊愈呢!快快快,哥搀着你回屋。”
待回到屋内坐定之后,徐少谦支开了所有人,很是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徐祉妍听罢之后半天没有出声。
“祉妍,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
徐祉妍的脸上显得神情冷漠,她淡淡的回答说:
“哥,我对那崔克诚虽说没有感情,但却也很是感激。如今他刚刚身首异处,尸骨未寒,妹妹我又怎能去改嫁他人呢?我虽对三纲五常很是不屑,但如此有失伦理的事情祉妍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被自己的妹妹当面指责,徐少谦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可是...为兄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嘛!你与那杨谷之前不是...”
徐祉妍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凄惨的笑意。
“不错!以前的徐祉妍与杨谷确实是郎情妾意。但自从嫁入京山侯府之后,那个徐祉妍就已经死了!如今的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什么颜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呢?”
徐少谦被妹妹这几句话呛的说不出声来,当初他为了自己的“大业”,亲手把妹妹从杨谷的身边夺走送到了京山侯的怀抱当中;也是他,亲手将自己的妹夫送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如今还是他又要为了“大业”再把妹妹交回到杨谷的手里,这实在是对他徐少谦极大的讽刺。
徐少谦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再开口。他重重的叹了一口,转身离开了徐祉妍的房间。等到自己的哥哥走远之后,徐祉妍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犹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变得再也无法抑制起来。
她哭,为了那个只懂得傻傻讨她欢心的男人而哭,尽管她一点也不爱他,但现在他死了,没有人再去那么没心没肺的去讨好她了。人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哭,为了那段近在咫尺却只能天涯相望的感情而哭,尽管她依然深爱着他,与他生活在一起也许只是一个点头的距离,但她心里清楚,那段忘不掉的回忆终究将过去,那段回不去的时光却将永远的失去。感情,碎了,就再难愈合了。
窗外的寒风将院中的雪花吹起,徐祉妍噙满泪花的双眼看到了却是三年前那个桃花盛开的春天...
“驾!驾!”
寒冬下蜷缩着脖子,抱紧翅膀在树枝上栖息的麻雀被这一声声清脆的马鞭声惊的四散乱飞。踏着厚厚的积雪,一支拥有三十来人左右的骑兵在被阳光晒的耀眼的雪地上疾驰而过。这些骑兵的穿着明显区别于汉人,他们一个个穿着贴身的锁子软甲,在甲衣的外面则套上了厚厚的、动物毛皮制成的御寒外衣,腰间挂着弯弯的马刀,背上背着箭囊,这些人普遍长的身高马大,皮肤呈褐色。
为首的那名壮汉四十多岁的样子,他的个子不高,不过满脸之上却写满了刚毅之气。他的发型很是奇特,头上除了前额部分留了一小撮梳的很是整齐垂到眉毛处外,其他绝大多数地方剃的溜光锃亮,生长在耳朵两侧的头发则被扎成了一条条小辫子,长长的垂于耳侧。他的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一双冷冷的眸子由于苍鹰一般投射着一股令人胆颤的寒意。身上披着的一件虎皮外套更是凸显他身上的野性。
虽然是骑在马上,但却给人感觉宛如铁打的钢钉一般坚强,似乎即使天塌了下来都不足以压垮他的肩头。由于这些人各个骑术精湛,战马由于劳累,身上不断的有汗淌出,鼻孔处则是不断的喷着白气,这支队伍一路吆呼着一路狂奔着直奔襄阳城而去。
在临近襄阳城的官道哨站处,这支骑兵队伍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由于曹操罗汝才与革左五营响应张献忠,不断的骚扰襄阳城周边小的县城,因此进入襄阳城的主要路段上都设置了哨站来加强对来往人员的排查。
当值的守备一看来了三十多个宛如凶神恶煞一般的异族人,立刻警觉了起来,他上前拦下这队骑兵的道路张口道:
“来者何人?可有路引凭证?”
一名身披棕色熊皮的将士拍马上前回答说:
“这是总兵官猛如虎,赶快让路!”
当值的守备一愣,他的语气立刻变得客气了许多,拱手说道:
“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大人见谅。督师大人严令,没有路引或是正式公文,任何人不准踏进襄阳城,违者军法不饶。”
那名叫做猛如虎的总兵官并没有理会守备的话,而是径直驱马超前走了过去。他身后的侍卫也紧跟了上来。刚刚喊话的那名身披棕色熊皮的将士很是傲慢的朝着守备说道:
“总兵官走路从来不带路引。”
守备一看这架势当时就急了,他赶忙招呼手下的士卒将猛如虎以及随行的三十余人团团围了起来。猛如虎见状语气低沉的说:
“闪开。”
说罢接着驱马向前,一名士卒立刻上前想要牵住他的马头,猛如虎突然睁大双眼,猛的磕了一下马镫。只见他胯下的战马仿佛读懂了主人的意思般突然将前蹄高高的抬起,那名上前的士卒由于躲闪不及被马腿重重的蹬到了胸前,当场就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哨站顿时就骚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