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魏渊对齐少维夸下海口称带来了精兵一千,精骑二百,但事实上魏渊此次前来南召县率领的仅仅是先锋营的一半兵力六百人,分别是副总兵杨谷的骑兵局以及死忠于魏渊的亲卫局。虽然人数不多,但却都是魏渊先锋营军中的精锐之师。
此刻这六百名全副武装的精兵强将们在队列整齐的守候在南召县城门之外,守城的卫所士兵见到这支威武之师,一个个无不自惭形秽,打心眼的敬佩和羡慕。待到魏渊出城之后便点起了人马呼啸着远离了南召县城。
南召县齐府之内,齐家的家丁正在向齐少维禀报着刚刚在城门外打探来的情况。
“小的见那魏总兵军容严整,装备精良。老爷放心!此番定可马到成功救出少爷的。”
齐少维听罢后沉默无语,此时他并没有如下人们那般乐观。毕竟这一次的流寇是大名鼎鼎的闯王部下,行踪不定前途未卜。在一旁刚刚止住哭声的齐夫人看出了齐少维一脸的担忧。
“怎么了老爷?难道这姓魏的救不出吾儿吗?”
齐少维有气无力的答道:
“哎!如今只能是死马权当活马医了。”
齐夫人听完这话后在厅堂中又呆坐了一会儿,随后便急匆匆的赶往后院烧香拜佛去了。
转眼间天就黑了,夜色笼罩下的小小南召县城显得宁静而安逸。满城的百姓正在享受一天内难得的休息与安乐。
距离南召县城三十余里的一座荒山之上有一处荒废了许久的寺庙。此时寺庙之内灯火通明,大批手持短刀长枪,身穿五花八门衣服的喽啰们正在大腕的喝酒大口的吃肉。在破败不堪。长满杂草的大雄宝殿内,齐少维的独子齐永辉正和两名家丁一起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了冷冰冰的地板上。他们已经有一天都没有进食了,过度的惊吓与疲惫让这三个可怜虫就那么相互依靠着睡了过去。
此刻几名喽啰端着一些剩菜残羹走了进来,一名留着大胡子的喽啰一脚踢在了齐永辉的小腹处,猛然间的痛楚惊醒了这位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
“哎!你们三个醒醒,吃饭了!”
原本大鱼大肉都瞧不上眼的齐永辉,此时面对着一盘菜汤、几个被啃食了大半的馒头以及几小块几小块肉皮却显示出了极大的食欲。在被解开了身上的绳索之后,他顾不上许多了。用满是泥土的双手抓起这些食物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身旁的两个家丁也好不了多少,一个个都是拿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就在他们三人吃的尽兴之时,送饭来的那几个喽啰大声的闲聊着。
“虎子哥,大哥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吃饭啊!这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就应该被活活饿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三。咱们道上有道上的规矩,饿与恶同音,要是让他们做了饿死鬼不吉利。所以大哥才让这三人吃饱了,明天天一亮‘咔嚓’一刀送他们上路。”
“哦哦,这样啊!那就让他们三个好好吃吧。”
齐永辉一听,什么!明天一早就要把自己给“咔嚓”了!哪里还有心情再去吃东西,他只觉的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猛然间刚刚吃下去的东西一股脑的都被吐了出来。死亡,永远是人类最大的恐惧所在,求生的欲望在驱使着齐永辉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只见这齐永辉拿膝盖当脚走,连滚带爬的扑到了那留着大胡子的喽啰脚下,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腿道: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我家中有的是钱财,只要爷爷能饶我一命,我定会让我父亲拿出一万两银子来报答爷爷的!不!十万两!求求爷爷您放了我吧!我不想死啊!”
齐永辉一边哀求着一边不断的叩首讨饶。那大胡子喽啰一脸蔑视的看着眼前这个仪态尽失的贪生怕死之辈冷笑着说道:
“哼哼!收起你的十万两吧,等到闯王攻破你们小小南召县城的时候。银子还不是全是我们的吗?你就老老实实的等死吧!”
说着这大胡子喽啰一把揪住了齐永辉的发髻,如同拖死狗一般的将他扔到了冷冰冰的地板上。在极度的恐惧之中,齐永辉竟然尿了裤子,身旁的几个喽啰见状哄笑了起来。
在饱受了嘲笑与羞辱之后,齐永辉再次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了地上,在哀嚎与恐惧中等待天亮的来临。正当他被绝望折磨的近乎要疯狂之时,突然大雄宝殿外响起了一片呐喊之声。紧跟着便是刀剑相击,金属碰撞的打斗声。齐永辉等三人挣扎着站起身来朝殿外张望,只见的寺庙之内火光冲天,到处是人影在晃动。还没等这三个倒霉蛋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大雄宝殿的大门猛的被人从外面踢开了。一名身披金色纹山甲的威武将军手里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大步走了进来。这位将军看到齐永辉三人之后大声的问道:
“你们可是南召县齐府的人?”
齐永辉一见这名金甲将军的穿着猜出了可能是官军,再看他手中拎着的人头一脸大胡子,与之前和自己对话的喽啰有几分相似。于是齐永辉战战兢兢的回答:
“回、回将军的话。小、小的正、正是齐少维的儿子。”
不用说,那身披金甲的将军正是南阳团练总兵魏渊。听了齐永辉的回答之后,魏渊朝身边人摆了摆手。几名身披锁子甲的军卒便进来将齐永辉三人架了出去。在离开破败寺庙的路上,齐永辉只觉得到处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满地的死尸。
当先锋营这六百名军卒在夜色下急行军赶回南召县城时,杨谷纵马与魏渊并肩而行。
“贤弟这场戏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为了这小小县城内的一家乡绅,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杨谷如今已经在南阳团练中任职,从级别上他应该是魏渊的下属,称呼上也理应叫魏渊一声“大人”。但杨谷的性格孤傲,过去他既做过边塞的武将、又当过京官。此时让他称呼比年岁比自己小、资历比自己浅很多的魏渊为大人,杨谷那颗骄傲的心是无法接受的。所以不论但正式场合还是在私下里,他都称呼魏渊为“贤弟”。虽然黄轩在私下里曾经对此事向杨谷旁敲侧击过,但这位副总兵依旧是不以为然,我行我素。好在魏渊原本就对称呼一事不放在心上,因此对于杨谷称呼自己“贤弟”他倒也是坦然处置。
此刻听完杨谷的疑问,魏渊笑着回答说:
“先锋营刚刚成立,拉出来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嘛!”
“这话虽如此,但投入如此多的弟兄仅仅是为了演一出戏是不是有些过了呢?”
“呵呵,若是仅仅为了齐少维的十万石军粮,那咱们今夜的场面确实是有些太大了。但我的目标可不仅仅是齐少维一人,兄台你就慢慢看好戏吧。”
杨谷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原来白天绑走齐永辉的那些自称是李自成手下人都是“混杆子”姚天星手下的喽啰假扮的。他们之所以选择齐永辉下手就是看中了齐家三代单传这一点,抓走了齐永辉就等于是握住了南召县大地主齐少维的命门,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魏渊“奉命”前来南召征饷,“无意间”撞到了齐府少爷被掳一事,紧跟着便是剿匪救人了。为了让戏份更加的真实,魏渊专门从南阳府的邱知府那要来了三十几个将要秋后问斩的死刑犯,在答应给他们一笔家属抚恤金后拿他们的脑袋来充当“道具”了。不用说,魏渊手中拎着的那个“大胡子”就是为了让戏码显得更真实所使用的“道具”。
就这样,这支救回了齐永辉的南阳团练队伍在三更时分抵达了南召县城城下,在城外安营扎寨稍作休整自不必说。第二天天一亮魏渊便率领下手将士列队整齐的开到了南召县城城下。由于晨雾未散,守城的卫所兵以为有诈不敢开门,直到魏渊一箭将自己的腰牌射上城去。这些守城的军卒才知道原来是昨天的那支南阳团练又回来了。这些县城一级的卫所兵哪里敢得罪唐王府的仪卫司正使兼南阳团练总兵呢?随即城门被打开了,于是魏渊便率领着手下精锐的兵士军容整齐的开进了南召县城。
整支队伍的最前面,魏渊身披金甲高高的端坐于骏马龙驹之上。在他的马镫上挂着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身后军卒的马镫之上有的也挂着人头,而他们的甲衣之上也多有血迹。那些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卫所兵哪里见过此等架势,面对这支刚刚“得胜归来”杀气腾腾的队伍,这些守城的卫所兵一个个噤若寒蝉的站立迎接,连直视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南召县城内的百姓也被魏渊这支军队所震撼住了,沿途看热闹的百姓不多时就将魏渊大破李自成手下流寇的事迹传播开来。而此时的魏渊则满意的看着自己想要达到的效果,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太知道包装与炒作的价值所在了。正所谓“做得好不如说得好,说得好不如写得好,写得好不如宣传的好!”在没有网络,没有新闻媒介的十七世纪大明王朝,最行之有效最快捷的宣传炒作方式无疑就是靠百姓们神乎其神的口头传播。魏渊知道,他挂在马镫上的那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在这些围观群众的口中不久之后就会变成上百颗甚至是上千颗,而他手下的这支军容严整的部队更是会顷刻之间就成为各地百姓口中的谈论热点。
早在魏渊的队伍刚刚进城之时,齐少维就得到了自己儿子被解救的消息。大喜之后这位生性吝啬的齐员外对于马上要送给魏渊的那十万石粮食又有些心疼了起来。正当他前后矛盾之时,手下的家丁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禀报了一个让齐少维震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