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鼎一眼锋扫过来,陈维毅猝不及防,心跳差点停摆。
“陈维毅,你的家人现在都在袁州城中,你不用去见见吗?之后你的家人该如何安置你考虑过没有?你虽是我的手下,但也是陈家的子孙,你的家族因为你,而不得不背井离乡,你肩上责任重大,这些事你都想过吗?还有闲心来操心什么女人?”
陈维毅面上通红,尴尬至极。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么局促丢脸。
“去吧,把事情办妥再回来,让顾宁之过来,我这边暂时不需要你。”
陆云鼎最后这句话,在陈维毅看来,无异于五雷轰顶。
他满脑子都是,殿下不需要他了,不需要他了!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还愣着干什么,出去。”
陈维毅踉踉跄跄地走出去,正月里的寒风刀子一样割在脸上,他不争气地落了一滴泪,一抬手,将泪擦干。
殿下说得对,他身上还有自己未尽的责任。
于是,他去找了自己的亲人。
陈家在京中是百年文官,但家族势力并不小。
陈维毅一过去,就发现了,陈家族人们不管在哪里,都过得相当自在。
“臭小子,还有脸回来,你可真能惹是生非!”
陈维毅一露面,就被祖父给痛骂了一顿。
他当即跪在地上,一言未发,‘咣咣咣’连磕了十多个头。
直磕的陈老爷子心疼不已:
“臭小子给我起来!”
陈维毅听话地起身,走到陈老爷子跟前。
陈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他的后背,并没有用力,他舍不得。
“身板不错,天生的练武苗子,祖父从没跟你说过吧,其实祖父小时候就喜欢习武,但陈家是文官世家,到我这一辈,只有我自己,我是不可能去习武的,所以我听了家里长辈的话,读书参加科举,入朝为文官,一辈子都做着自己最不喜欢的事情。”
陈维毅惊讶得睁大眼睛,他从不知道,事情是这样。
陈老爷子看着孙子震惊的表情,哈哈笑起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陈维毅坐过来:
“我这辈子,养了三个儿子,六七个孙子,但不管是儿子还是孙子,只有你,是最像我的,当年,我就跟我这三个儿子说,你们想学文学文,想学武学武,我绝不干涉,可后来怎么着,你不也看出来了,一个个弱不禁风的,都从了文,没一个骨骼强韧的。”
“到了孙子这一辈,你前几个哥哥也是一样,当时我就绝望了,可能咱们老陈家就是这样,只出了我这么一个奇怪的,后续也不会再有了。”
“直到你的出现,维毅啊,你比爷爷当年要厉害多了,你是武学奇才啊,可不是一般的习武之人,你的本领大得很,就该用在该用的地方,只是你虽然在武学上有天分,但头脑上有欠缺,这样的人,也只能是个莽夫,好在你遇到了陆云鼎,陆云鼎又欣赏你,把你当成唯一的好朋友,愿意带着你,你从今以后就踏踏实实跟在他身边吧,陈家这边就不用你操心了。”
“我们这次愿意听从袁家的安排,来到这里,也是因为祖父我早就厌倦了,朝廷如今腐朽不堪,我早就不想继续在那里待了,这次带着全家老小离京,也算是我的心愿,不瞒你说,我已然料到会有这一天,也在默默为这天做着准备,京城全部房屋田产全部变卖,如今咱们陈家很富足,随便去什么地方,一大家子人都可以过得很好,你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放心去闯去拼,跟着陆云鼎好好干!”
这一晚上,祖父和他说了好多好多的话,陈维毅都一一记下了。
后来,又去见了父亲母亲和几个兄弟。
大家的说辞都出奇的一致,让陈维毅心无挂念,放心跟着陆云鼎干。
从陈家宅院里出来,陈维毅倍感孤独,当全家人都支持他,给他指出了一条该走的路时,他自己反倒迷茫了。
兜兜转转回到了袁家宅院。
天天纷纷落了雪,他想着如今殿下身边有了顾宁之,暂时也不需要他了。
他就漫无目的地在袁家的院子里瞎逛。
忽然,听到一点声响。
一小姑娘的声音传来:
“小姐小姐,下雪了,您快把披风披好,可千万别冻着。”
“无碍,难得下雪,我要在雪中舞上一曲,完成师傅的愿望,小双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小双坐在不远处的亭子中,在石桌上铺开画纸:
“小姐,准备好了。”
旁边几个丫头打着灯笼,映照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袁沐雪站在天地间,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她身体轻轻旋转,开始了她的舞蹈。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这是陈维毅在书中听到过的描绘,如今真实地出现在了眼前,一切都鲜明生动了起来。
这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绝美的人,绝美的舞。
陈维毅刚刚黯淡的心情,瞬间被点亮,仿佛一切都燃起了熊熊的生命力,肆意地燃烧起来。
他鬼使神差地将手伸进口袋里,却是愣了愣,竟然在,他记得殿下让他把手机收好,他记得要收的,可怎么还是带出来了。
那既然带出来了,此时,眼下,有他必须要记录下来的美好画面。
于是,他拿出了手机,调到了摄像功能,将眼前这绝美的舞姿,全部录了下来。
这支舞不知是持续了多长时间,陈维毅只感觉自己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都得到了一场神圣的洗礼。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袁沐雪已经进到了亭子里,坐在小双旁边,看着小双刚刚画好的画。
“小双你画得真好,画技又精进了不少。”袁沐雪由衷地夸赞着。
可小双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她遗憾地说:
“可惜没有将小姐的风姿展现出来万一,画是静态的,展现不出动态的风姿,实在是太可惜了。”
袁沐雪帮小双捂手:
“小双你就是对自己要求过于高了,就这幅画,我已经非常非常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