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皇帝低垂着眼眸,坐在龙椅上没有动。
感受着他积久而成的威势,那意味深长的发话,让林丞相的心中都有些发紧。
可贺云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前世他在皇帝身边待了二十余年,伴君如伴虎,他早就摸清了光启帝的脾气和秉性。
光启帝知人善用,他最喜欢有用的人,他不喜欢求饶和讨好,而是喜欢摆事实、讲证据。
前世可不是白活的,这既是刁难,也是机会。
于是贺云策不卑不亢的回答:
“因地制宜、犬牙交错的主意,是微臣自己所想,微臣未当官时,便偶然听闻父亲关于此事的疑虑,入中书省当官后,便翻阅了各地的资料,力求找到方法,为陛下排忧解难。”
他语速缓慢,吐字清晰,说出来的话让人信服,若是不知道的,便以为他是朝中的高阶官员。
皇帝没有说话,视线仍旧是锁定在他的身上。
众人只听他继续说道:“微臣能当着陛下的面提出,便是问心无愧,否则陛下慧眼识珠,微臣的伎俩岂不是自寻死路?”
贺云策说着,又是缓缓抬头,挺直了脊背:
“至于两税法的事情,也诚然是微臣自己想出来的,只是不知道小苏公子早已提出,于是班门弄斧,弄出了误会。”
苏明仁最讨厌巧言善辩之人,心中对这个贺云策更是厌恶至极,他听见这话,只是冷哼了一声:
“误会?可你传出苏明礼将死之事,也是个误会?”
贺云策只是不动如山的点了点头,掩下了眼底的所有情绪:
“是个误会,求陛下明鉴。微臣事后才知道小苏大人也同样想出了两税法,可这件事在之前只有苏明礼和辛侍郎自己知道。”
“小苏大人在病榻之中,昏迷不醒,而辛侍郎与微臣不认识,也从未相见,那么敢问微臣又是哪来的途径得到了两税法的内容?”
“还不知死活的将此法重新献给辛侍郎?”
贺云策说着,眼前浮现出了宋熹之的脸,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轻蔑:
“难不成,是宋熹之,微臣的大嫂,小苏大人的亲侄女,偷了两税法的内容,送给了微臣。”
听见这话,苏明仁和苏明礼在一瞬间抬起头,两个人异口同声:“这绝不可能!”
贺云策笑了:“既然不可能,那么微臣就是冤枉的。”
此事本不是他偷来的,是他前世知道的,那么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找到证据。
贺云策把话说到这里,中书省的几位大人,想起了自己正在喝药的夫人,也纷纷为贺云策开口说话。
秘书郎周大人,便在此刻站了出来,开始颠倒黑白:
“臣是贺主簿的上级,也与他探讨过着两税法的内涵,实际上和小苏大人提出的两税法,还是有些出入的。”
中书舍人吕大人,也急急搭腔:“贺主簿入衙署不过一段时日,能力和见识都是有目共睹,臣相信贺主簿。”
礼部侍郎趁着这个机会,大声开口:“臣等相信贺主簿,他提出的主意实在是好。”
“臣等相信贺主簿!”
苏明仁冷眼瞧着官官相护的众人,咬紧了牙关,山羊胡子气的一翘一翘的。
光启帝闻言,也是有些意外,他的神色明显的松动了下来:“这样多的爱卿都为贺大人求情,或许从前的事情真还是个误会。”
“从另一个角度看,贺主簿入职不过短短几日,便收获了全部上司的赏识,也证明你是有能力提出这些主意的。”
贺云策听见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的狂跳,他急忙掩下了自己灼热的目光。
随后便听见光启帝的声音继续道:“贺爱卿,你请起吧。你的主意很好,想要什么奖励?”
贺云策谦虚的拱了拱手:“微臣不敢居功。”
而林丞相却在此刻笑眯眯的开口了:“臣觉得,六品谏议大夫这个位置,倒是极好!”
他的话音刚落,苏明仁和辛侍郎错愕的抬起了头。
苏明礼也明白了贺云策和林丞相的意图,他浑身紧绷,脸色都僵了起来。
贺云策感受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他极力掩盖住,又是微微低下了头。
可林丞相仍旧是微笑着解释,面上是一副纯良的模样:
“两次提出建设性意见,若他有真材实料,那么待在陛下身边,便能为陛下出谋划策,若是没有,陛下查出他的不对,也能直接问罪。”
光启帝眯了眯眸子,“连胜三级?这简直是史无前例。”
林丞相却说的笃定:“若没有先前的误会,贺云策门荫入仕,实际也不会只是一个主簿……不过陛下,这都是微臣的愚见,微臣只是不舍明珠蒙尘!”
光启帝听到这里,沉默了片刻。
无论是林丞相,还是其他官员的态度,都说明了贺云策真的是有真材实料,是个好苗子。
当然,他提出的意见也确实是好。
若是之前没有误会,以贺云策的身份和才能,门荫做个七品官也是可能,九品的主簿,也实在是有些让安定侯府难堪。
一想到生死未卜的贺景砚,皇帝终于松了口:“好,那朕就为你破了这个例,众爱卿,可要向贺爱卿好好看齐啊!”
贺云策听见这话,在一瞬间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猛地闭上了双眸,随即又是磕头道谢。
“臣谢陛下隆恩,日后定当尽心竭力。”
多亏了若安的医术,他才得到了那么多大人的支持,第一次上朝,便旗开得胜,把苏家人狠狠的踩在了脚下!
可这只是一个起点,六品、五品……一品,他要一步步的爬上去,他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要让若安成为一品诰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