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姚昌城做事倒也决绝,除了收缴沈欣言的嫁妆外,还拿走了姨娘们藏着的私房钱,说是要让大家共同为府上分担。
剩下不够的,他打算用李氏的嫁妆来填补,谁让李氏总在闯祸,如今刚好给她一个教训。
反正这些女人的银子都是他给的,以后也有他养着,要银钱有什么用。
至于他和他娘的银子每一分都有用,谁都别惦记。
樱桃进来时,沈欣言正坐在书桌前设计请帖的样式。
她自然是没被打到,只是不趁此机会给李氏添些堵,她着实意难平。
樱桃脸上是难掩的气愤:“夫人你知道么,这一家子就没什么好东西,赵姨娘,柳姨娘,老夫人院里都找出了您的嫁妆。
还有那郑氏,平日里装得一副清高的模样,结果您的红宝石头面,缠丝花瓶,白玉枕,玉如意,甚至连湖笔脚踏都在屋里,最后您猜怎么着?”
沈欣言抬头看向樱桃:“你说。”
樱桃的牙磨得咯吱作响:“她用的那只镶金边的红木夜香桶,也是从您的这边顺出去的,用别人的东西来给自己脸上贴金,您说这人还要脸不。”
这都是什么家教,亏那郑氏平日里还摆出一副全天下她最清高的德行,呸,恶心死了!
沈欣言笑着看了她一眼:“行了,莫要满腹牢骚的,有这个时间不若帮我整理下请帖的样式,回头也便找人大量制作。”
樱桃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走到沈欣言的桌案边默默整理起来。
这时刘司正也走了进来:“夫人,锦绯姑娘来了,现正在院门口坐着。”
沈欣言脸上露出一抹诧异:“怎得不让人进来。”
刘司正露出一抹无奈:“她说周氏只让她待在门口,并不让她进门。”
末了又补充一句:“她身上好像揣着银票。”
显然是周氏见事情不对,特意将人打发出来避祸的。
沈欣言轻轻叹了口气:“随她去,莫要惊扰她。”
樱桃闷闷地道:“如此看来,这周氏倒像个好的。”
反正她是没听说从周氏屋里翻出了什么东西来,但或许也有,只是被卖了也说不定。
沈欣言专注于手中的工作:“好也罢坏也罢,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只等封爵的旨意下来,她便可以回宁国公府,到时再想办法同姚家脱离开就好。
樱桃应了一声,低落了一瞬后又高兴起来:“夫人捐献了这么多钱财,是不是可以同陛下求一个恩典,譬如让咱们回国公府。”
樱桃的鼓起腮帮子:“这姚家乌烟瘴气的,人人都是一肚子坏水,吸口气都怕中毒,还是国公府好。”
沈欣言瞥了她一眼:“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你若再这般胡说八道的,信不信我直接叫小四把你送回国公府去。”
越到关键时刻便越要沉稳,免得出什么纰漏。
樱桃缩了缩脖子:“奴婢知错了。”
沈欣言好笑的看了樱桃一眼:“行了,别气鼓鼓的,去把冰洁叫过来。”
冰洁很快便来了,四下无人,冰洁习惯性的单膝跪地:“主子。”
冰洁笑道:“如今府中混乱,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她做的事并不担心承泽帝和太后娘娘知道,正如阿蛮所说,一时的厌弃比不过她能得到的好处,而且她已经想好如何应对了。
冰洁对沈欣言抱拳:“请主子吩咐。”
沈欣言轻叹口气:“既然冰容早就跟在我身边,想必对我的情况也都有了了解。
我最近要忙一些很重要的事,但太夫人的精力旺盛对我多有阻碍。
我想让你帮我抓一些小的水蛭放在柳姨娘绣的百福被里,让太夫人多休息一段时间可行。”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以往是对姚家人心怀愧疚才处处忍让。
可如今她不愧疚了...
得了沈欣言的吩咐,冰洁立刻领命:“是,属下这就去办。”
身为暗卫,她只负责听令做事,不评判对错。
等冰洁离开,阿蛮对沈欣言笑道:“你如今做事倒是比之前决绝不少。”
百福被是姚钱氏的人盯着做的,自然不会怀疑里面被放了东西。
估计这次能送于姚钱氏一个气血亏损,卧床不起。
沈欣言则轻声笑道:“人活着总是要成长的,而且我之后要做的事太多,不想她们继续搅我的脑子。”
这一下午,姚家都闹哄哄的,算到最后还有一些东西对不上。
为了不让贺尚仪真的在自己院子里开挖,姚昌城只能硬着头让贺尚仪核算价格,准备补银子。
姚钱氏被姚李氏的愚蠢气的五脏六腑都不舒服,如今强撑着身体陪在贺尚仪身边,姚昌城也不敢再用这些事去烦她。
倒不是他不想去找沈欣言,只是沈欣言被李氏打晕了,听说至今还昏迷不醒。
姚昌城也怕沈欣言真有个三长两短,自然不敢过去找麻烦,免得刘司正她们说出更多不好听的话。
生平第一次,姚昌城感觉到后宅女人太多的坏处,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不省心!
阿蛮则转移了话题:“忘了同你说,我昨夜又得了一个消息,你得去牢里救个人。”
沈欣言的声音微微提高:“去牢里救人?”
这个话光是听着都觉得好生罪恶。
阿蛮自顾自说道:“我这边曾发生过一件事,起因是一个男人向朝廷献宝,说他发明出一款新的纺织机。
那纺纱机上有十六个锭子,只要织娘轻轻摇动机器,十六个锭子便能同时工作将棉花纺成棉线。
织布机也是同样的便利,织娘将纺好的线缠绕上去,再轻轻踩动踏板,那线轴便会自动织出细密结实的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沈欣言瞬间来了精神:“你刚刚说的是棉线和棉布。”
棉花这东西是前几年才传进来的,在这之前大家的衣服中夹的大多是木棉,看起来鼓鼓囊囊,实际上保暖性极差,因而每年都会有人东西。
当棉花出现时,大家都非常惊讶,因为过去从不曾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保暖的稀罕物。
最开始棉花的价格还非常昂贵,可陛下发现了棉花的好处,为了边疆战士能更好的御寒,陛下开始大面积推广棉花种植,如今已经产量过剩,价格也压了下来。
就连柳姨娘做的百福被,用的都是棉芯。
如今阿蛮说棉花还能做成棉线和棉布,这着实令她惊讶,也看到了新的商机。
阿蛮的声音轻快:“你倒是注意到了我说的一部分信息,但我的重点是在人工上,有了这些机器,别人四天能织出一匹布,而你一天织出八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沈欣言用帕子掩嘴,遮住自己的惊讶:“如此高的产量必然能将棉布的价格压下来,可为何要去牢里救人,难道献宝的男人如今在牢里。”
棉布的产量提高,便可以让更多人穿得起衣服,是一件利于民生的大好事。
而她若是有了这么好的机器,便可以率先做到棉布垄断,在大梁谁都比不过她,妥妥的好生意。
阿蛮立刻否认:“我的故事还没说完,陛下当时大喜,立刻命人制作机器,结果发现做好的机器中少了最核心的部位,导致机器无法运行。”
沈欣言惊呼:“这是为何。”
阿蛮则继续往下说:“陛下勃然大怒,将已经得到爵位的男人押到殿上受审,同时拆了男人献上的纺织机。
却发现机器里装了很精妙的机关,拆开后就连这仅有的纺织机也废了,无论怎样都拼不回去。
男人经不住酷刑最终说了实话,原来是他冒领了制作纺织机的功劳,真正制作出纺织机的是一个木匠。
为了杀人夺宝,男人诬陷木匠借着做活的机会,在庙里奸杀了一名富家小姐,官差为了不牵扯更多,直接搅了木匠的舌头,让他有口难辩。
男人也是个谨慎的,担心事情出现偏差,特意等到三年后才献宝。”
说完这一长串话,阿蛮长出口气:“资本越早积累越好,木匠三天后会转去五城司衙门问询。
你如今时间紧迫,一分钟都不能耽误,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为你寻到这些重要的消息。”
对沈欣言来说,她说的都是未来,可对她来说,这些都是发生已久的往事。
她要花费无数精力,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并锁定时间。
沈欣言的声音中是满满的感动:“阿蛮,谢谢你。”
其实她已经发现,她命运的改变,似乎没有对阿蛮造成任何影响,但阿蛮还是在专心地帮她。
阿蛮嗤笑一声:“有说这些废话的时间,不如赶紧将书册上的单词学会,不然你打算去同番商用手比画着打哑语么。”
她这辈子已经这样,但她希望沈欣言的路能更好走一些。
沈欣言:“好...”阿蛮更像监工了。
见沈欣言憋屈的样子,阿蛮的声音中忽然带上一丝兴味:“我今日刚刚听说了一桩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