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横断之森的一处密灌丛中,一条三丈长的巨蟒悄然隐卧。蛇信不时探出,试探着空气中的气味,蛇瞳映照着一湾泉水潭以及一名安静侧坐在水边石面上的白衣女子。
清澈的潭水如镜,显露出女子如雪的肌肤。她头戴帷帽,黑纱遮面,如瀑长发散于背后。微风拂过,一袭白衣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女子伸出柔荑,轻轻拨弄着潭水,感受着水温。随后,她褪去长靴白袜,露出雪白的双足,缓缓探入潭水中。双足触及水面的瞬间,足趾紧张地蜷缩起来,粉嫩嫩的趾甲映照着水面的涟漪。女子深吸一口气,双足没入水中,潺潺清水温柔地包裹着她的双脚,没过精致的脚踝。她时而挑起潭水,圆润的水珠跃出水面,又欢快地涌回水流,穿梭于她的趾缝之间。
此时,巨蟒谨慎地向前蠕动,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它来到女子背后,感知着前方的猎物。在它的感知中,这名女子与寻常兽物并无二致。没有危险,可以捕食!突然,一股深深的寒意瞬间笼罩巨蟒。一道剑光划破静谧的空间,女子从容地转过身,帷帽黑纱下,圣洁闲静的双眸望向巨蟒。伴随着一声轻响,巨蟒的无头身躯瘫软在地,涌出一摊鲜血。站在旁边的人影轻巧地抖腕,将绿卷长剑上的血珠甩落到地面,然后气回灵海,走遍周天。人影对着前方女子说道:“师傅,徒儿采药回来晚了。”
没错,这片陌生森林水潭旁的男女正是叶尘和他的师傅岳侜儿。早在两日之前,叶尘在欢喜寺拜师后,便以闭死关为由告知欢喜寺,借机关闭了自己的洞府山门,独留下一缕灵识附在洞府内预警,真身则跟随师傅来到了这处地境不明的森林中。在这两日间,师徒二人日常相处,同吃同睡,期间发生了不少趣事。在叶尘的多番追问下,师傅终于松口告知了她的名讳:“岳侜儿”。师傅还给叶尘讲了许多自己年少时作为散修在九州闯荡的故事,只可惜说到某次与醉情轩的杰出弟子交手负伤逃亡时便戛然而止,着实吊足了叶尘的胃口。
“都戌时了,今日是晚了些。”师傅淡雅温柔的声音传入叶尘耳中,他暗暗松了口气,想来师傅没有责备自己迟归之意。“途中被一头准三品妖兽缠住,花费了点时间脱身。”所谓妖兽,是大陆的兽物沾染灵气后开启修炼之途的存在。其中由修仙宗门或修士豢养的被称为灵兽,散落在各地山野、会捕食人族的则称为妖兽。一般来说,妖兽成长的年龄越长,实力也就越强,按照实力可分五品,一品至强,五品至弱。它们的等级强弱与人族的修炼等级相对应,准三品的妖兽便相当于半步化蕴境的修士。归灵三重的叶尘能从它手中逃脱已实属不易。
“哦!?”听叶尘的话,岳侜儿帷帽下的面容稍显意外。他们师徒二人所处的森林名为横断之森,地形极为复杂,面积近有一州大小,横跨蛮地和大夏北端半壁疆境,属于无人管理的区域,少有人迹。也正因如此,横断之森成为了兽族的乐园。又由于妖兽与生俱来的领地概念和弱肉强食的生物法则,越靠近森林中心,妖兽的实力便越强大。岳侜儿惊讶的是,他们两人不过深入了横断之森十里之地,尚处于最外围的地带,属于一品、准二品妖兽生存的区域。在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在最外围遭遇到猎食的准三品妖兽的。念及此处,岳侜儿询问道:“那是什么样的妖兽?”
叶尘点头,开始如实描述:“看上去形如猛虎,浑身发黑生长犬毛,身长约莫三尺,面似人样,吊睛眼,猪獠牙,其后有一丈长尾巴,尾端带有黑雾,触之即焚。”
“竟是头梼杌。”如按叶尘描述来看,这头妖兽的外貌都非常符合岳侜儿曾经见过的梼杌形象。但梼杌和一般妖兽有很大的差异,它们并非是沾染了灵气开始修行的兽族,而是天生地养的异兽,在兽族内有着无上的地位。并且异兽生具气运,即便是幼生状态,也不会有三品、乃至二品灵兽想要得罪它。所以梼杌这种异兽一般都会呆在森林最深处,接受着森林所有兽类的供养,如同人间帝王一般。
“走吧,去会会那头异兽。”此时的岳侜儿从水面提起光白的双足,穿上白袜长靴,饶有兴致地从石面上站了起来,帷帽微抬看向远方:“在哪个方向?”由于岳侜儿所站的石面有些高度,刚赶回来的叶尘在斩杀巨蟒后,正站在师傅的正前方。师傅这么一站起来,本来的正面对视也变成了从抬头端视。从叶尘这个视角看过去,岳侜儿一身白衣飘飘,衣服紧贴着身躯勾勒出无瑕的身段,两团倒扣的玉碗被腰封紧紧托着,仿佛随时都要脱衣而出。
叶尘长呼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在这短短一月内,他经历了许多事情,心中波澜骤起。但他深知师徒名义不妥,只立马长呼浊气,转移目光望向东南方向,低声道:“那个方向。”站起来的岳侜儿目光和叶尘不在一个平面,自然没有发现叶尘的异样。在望向叶尘目视的方向后,她手往叶尘衣领一揪,身下水潭化作雾台,托着二人往那个方向飞去。
悬空飞行乃是洞虚境强者实力的一种展示,也唯有洞虚境才能做到。但不代表其他修为的修士就不憧憬空中飞行。通常的归灵境修士便以御剑,或炼制其他物件来辅助飞行,而到了化蕴境的修士也会借助大自然的能量来辅助飞行,例如水、云、风等等。无论是先前山洞拜师时,岳侜儿御水化龙的招数,还是如今的腾水驾雾,都彰显着她在修行方面至少为化蕴境的实力。在叶尘看来,岳侜儿这份对能量操控自如的本领,恐怕比他认识的某些人都强上不少。莫非师傅已经到那个境界了吗?是化蕴境巅峰,亦是说半只脚踏入洞虚境?
风声在叶尘耳边呼哧而过,远方最后一丝暮色已然模糊,给予森林营养的霞光渐渐平淡下来,空中的水雾荡漾起圈圈涟漪。仅仅一次冲刺,二人便移动了近三里。化蕴强者,恐怖如斯!悬停在空中,被拎着的叶尘手指了指下方:“师傅你看,就在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中,一头长相妖异的异兽正大快朵颐着一死亡妖兽的尸体。看来在叶尘摆脱它之后,它很快又找到了其它猎物。
“果然,是一头梼杌,有趣。”岳侜儿目光转向下方的梼杌,淡然道:“也不知是这小畜生运气差透了,还是……”正说着,岳侜儿脚下的水雾尽散,拎着叶尘缓缓地落到地面上。进食中的妖兽都是非常谨慎的,梼杌很快便察觉到有两个身影从空中而至,随即停下了进食,身形转向二人,摆出一副随时要扑过去的威胁模样。近三品的妖兽灵智可不低,更何况是异兽梼杌,虽然不能口吐人言,但思维已经能和成年人族较量。很快,梼杌就从落下的身影中认出了叶尘,那个在不久前在它手里逃脱、实力不俗的人类,旁边那个是他逃跑之后找来的援手?琢磨不透,这种不知深浅强弱的人族,在它自小的血统基因里伴随着危险的信号。
打量岳侜儿没多久,梼杌四足挪移,没有半刻犹豫地转身狂奔,试图离开那个让它产生血脉恐惧的女人。“跑哪去?”岳侜儿柔和闲净的嗓音回荡在树林之间。落在地面上后,一股股浩瀚的灵气随着岳侜儿踏地一瞬润入大地之间。一旁的叶尘明显感受到,这些浩瀚的灵气在融入地面后,开始按照着某种规律进行了扩散。这种运用灵气的方式,他还是头一回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