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后娘娘如此周全,本宫也放心。往后你可要好好地在霍美人身边伺候。”霍仪芸说着场面话,实则却上上下下将王氏打量过一回。
皇后这安排实在太快,眼下她还真不好额外再做插手。
按着霍清荷如今的位分,身边伺候的人也是有定数的。
“你先退下吧。本宫有些体己话要同霍娘子说。你们都退下。”她摆了摆手。
王嬷嬷先看了霍清荷一眼,不过霍清荷却并没有看她,她顿了顿,还是跟着翠翘她们退了出去。
殿中无人,霍仪芸让霍清荷落座软榻对面,她思索了一阵:“昨日发生了什么?好端端地周嫔罚金盏做什么?”
她离家嫁入潜邸时金盏还只是个孩子,这半月来金盏来说事时确实是有些毛躁,但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霍清荷仍旧以帕掩面抽抽搭搭的:“我不知道……从坤宁宫回来碰着周娘子,周娘子瞧着也怒气冲冲的,我没敢往前去,远远地行了礼,只是周娘子却来问我。若是没有金盏,昨日挨打的只怕就是……就是我了。姐姐,我好怕啊,周娘子昨日实在……”
昨日在延禧宫外除却周嫔身边伺候的人并无他人,宫道上早因周嫔的采仗到来宫婢都躲得远远的,更不会有人瞧见了。
于是霍清荷此时才敢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霍仪芸听了又陷入一阵沉思。
她和周嫔并不算对付,周嫔进宫后没少仗着背靠太后争宠,夜里请官家去也不是一回两回,昨日在坤宁宫她便也没客气。
难道这回周嫔是冲着她来的?
她也不信周嫔只是看不惯金盏,只能是看不惯霍清荷,或者说是霍清荷背后的她。
不过看着霍清荷此时被昨日那出怕的跟什么一样,这倒也是合了霍仪芸的意。
她有些敷衍地安慰了两句:“好了,昨日之事是你受委屈了,只是如今池贵妃已经罚了周嫔了。你回去便不能这样哭哭啼啼的了。你这性子,可怎么得了?往后伺候陛下难不成也这样哭哭啼啼的?别哭了,往后姐姐会为你做主的。”
最后自然也是她敷衍霍清荷的话,太后素来喜爱周嫔,她自然也不敢得罪太后她老人家的。
霍清荷慢慢地止了眼泪,握着帕子的掌心早已通红一片,她的声音满是哭腔:“姐姐,我实在是怕……”
霍仪芸有些不耐烦了:“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周嫔是你的主位,你且避着些便是。你入宫半月,还未得召幸,再这样下去,你且等着周嫔继续把你踩到脚底。”
霍清荷适时怯怯的抬眼:“姐姐,我该做什么?我见不到陛下啊……”
眼见着新秀召幸得差不多了,霍仪芸也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你慌什么。和你一样没被召幸的不还有伏贵人吗?她可比你慌得多了。春日里御花园里景致好,你也别成日闷着,就多往御花园去走走,听明白了吗?”
霍清荷听了这话鸦睫微颤,她并没有立刻应下:“大姐姐,我做不好的。我不成的……您什么都比我强,我怎么可能争宠呢……”
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霍仪芸听了面上却微含着笑,她亲自给霍清荷递了一盏茶:“这是今岁的新茶。好妹妹,本宫既要你进宫,自然是信你能成的。深宫险恶,姐姐也不能护你一世啊。不论如何你还有这张脸啊。”
她满意着霍清荷的态度,只是却仍旧用审视和带着几分刻薄的目光落在霍清荷的娇面上。
“在这宫里,除了姐姐谁都不要信。皇后送来的人姐姐会想法子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霍仪芸已经自然而然地认为霍清荷会担忧了。
她自然也怀疑这是薛皇后的拉拢,那是最佛口蛇心的,被缠上了那可了不得。
霍清荷都一一地应下了。
从咸福宫出来时霍清荷的眼眶还微红,她没有遮掩的意思,搭着王嬷嬷的手,说话时声音里哪里还有丝毫哭腔。
“王嬷嬷,你是皇后娘娘的人?不用回答我,我并不在乎。左右我的好姐姐如今已经是这样想了。你猜,她想要你继续在我身边伺候吗?”
她的神容也已归于镇静。
王氏嘴巴忍不住颤抖,半晌,她道:“奴婢,奴婢是娘子的人。”
“很好。有王嬷嬷这话,我便不会亏待。”霍清荷并没有回延禧宫。
“娘子这要是……”王嬷嬷忍不住出声。
她在宫中多年,哪里能不知霍清荷从咸福宫出来的方向是要往哪儿去的?
“宜娘子叫我多往御花园去散散心,说不定便能,遇上陛下。”
霍仪芸既然“指点”了她,她自然是要照做的。
王嬷嬷先前没在正殿伺候,自然不知,她忍不住道:“奴婢听闻,近来伏贵人也时常去御花园。”
彼时撞上了只怕又要生出事端来了。
这会儿正午煦阳在头顶,霍清荷盯着脚下拉长的光影:“我得去。”
这并不是霍清荷能选择的,霍仪芸已经同她说起了,那她就得来,否则她的扮弱该引起霍仪芸的怀疑了。
王氏见状便不再多言。
她已经看出了些,面前这位霍娘子是心中有成算的,跟着这样的主子,小心思可都得收好了才行。
进宫半月霍清荷确实是头一回来御花园,眼见着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一路走来只能看到些宫娥在侍弄花木。
御花园中六角亭居多,假山流水亦有,真要逛下来怎么也得半日。
霍清荷本就是来走个过场,她只把御花园的东边儿给逛了逛,六角亭是依水而建,在亭中便能一览水色,她没什么兴致地看着绿波晃荡,在心里算着时候。
王氏见没碰着伏贵人早在心中松了口气。
她也在心中默默算着回去的时候呢。
只是有时大抵就是人越怕什么便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