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地有点用力,耳朵抠破了,出了一点血,耳朵上的疼痛加上手指头的血迹,让王慧安瞬间就清醒了。
然而大脑清醒,身体却忽然就软了,她拼尽了全身的力量维持着自己不让自己倒在地上,一把将手机放到桌上,然后用两只手撑着边上的墙壁。
这一刻,黑色莲花那个美丽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如果说黑色莲花是自己曾经的灯塔,给她指点着一条走路的方向,那么肖白则是具体的引路人,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那些东西是连父母都没有给过的。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有什么比生和死的距离还更遥远呢。
从此,这个世界上没有肖白了,如同黑色莲花一样,永远地消失了。
她也不敢哭出声来,怕一旦放开了就收不回来情绪,但眼泪又实在是克制不住地滚下来。
开车去医院的时候,王慧安没敢开车,直接打了一辆车去的医院。
到了医院时,她的情绪已经处理好了,肖景几乎事事依赖王慧安,王慧安让他去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旦没有说话,他就呆呆地立在一旁。
事情还有很多,开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
王慧安联系了毛伊洲。
毛伊洲接到电话时久久未语,一度让王慧安以为手机坏了,拿下来一看,正在通话,上头的时间正一秒一秒地流逝。
半晌,她才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一声谢谢。
王慧安干脆放了一天的假,专心处理肖白的事情。
王慧安也将肖白过世的消息告诉了蔡爱婷,但因为蔡爱婷从店里不开以后,就离开鹏城回老家去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来鹏城,她手机转了一点钱给肖景,肖景也没收。
出殡的那一天,只有毛伊洲、肖景和王慧安三人。
毛伊洲全程都没有说话。
只是在山下上车的时候对王慧安说道,“辛苦你了。”
王慧安对着他弯了弯腰,没有说话。
山风吹来,隐约可以听到毛伊洲似乎有叹气,但是王慧安在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没过几日,春节放假的时间就到了。
因为工厂现在规模很小,只有一夏这边某个系列的代工,王慧安在对账以后,除去一切开销,其实什么都没有赚。
这天又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早上醒来时,外面都亮了。
上工的工人并不知道王慧安呆在办公室,有两个在门口就聊起了天,一个说,“你明年去哪里干活呀?”
另一人回答道,“还不知道呢,反正这里是不来了,虽然轻松,但是工资太少了,我回去过个年就什么剩下不了,我听有个姐妹说她们厂里又忙又累,早上一直要干到晚上,但是工资高呀,咱们出来的可不就是图着年轻要赚点钱嘛。”
那一个说道,“可不是么,这里是我干过的最轻松的地方了,晚上都不用干活,你说不干活就是玩呗,那玩也要钱啊,我都剩不了几块,回去又该被我爸妈讲了。”
剩下的话,王慧安没怎么听。
心里只觉得一阵沮丧。
沮丧也没用,她跑不掉。
其实她还一直觉得自己挺棒的。
毕竟这半年多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自己从大多数的不知道不清楚到现在初步能立得起来,没日没夜拼命地学习,每天都感觉到自己是在极限进步,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进步是非常大的。
算起账来,居然也没有亏,返工率也很低,说明自己的品控做得还是很不错的。
可是这些有什么用呢?工人们都是用脚投票,如果王慧安做的不是老板,而是工人,自然也是哪里有钱赚就去哪里做的。
然而王慧安知道自己绝对是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的,一旦这一次失败了,就没有以后了。
可是王慧安现在对自己,也对明年非常没有信心。
还要怎么样呢?
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极限的模式了,这么长久以来的时间,没有几天不是撑着过来的。
基本上都是每天忙得没法睡觉的模式,尽管奋起的样子很让她充实,但是她真的是可以的吗?
首要面临的就是员工的问题。
对于工人来说,小厂子没有太多的优势,排班不紧凑,按计件来说的话,有很多工人是愿意加班赚的,但是朝鹏因为业务量没上去,所以经常晚上的时间就是空着的。
还有钱,因为当初厂子刚一移过来,肖白就出事了,肖白前面做的一系列的所谓方案,全都没有用上。
包括购置机器扩大生产,以店铺为点进行品牌探索。
王慧安一股脑接过来以后,才后知后觉想着自己并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如果厂子不能起色,就守着‘一夏’的代工吗?
一时之间不禁担忧得很,也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能力。
想着自己是不是错了,就她这样的,没有文化没有能力没有资金没有经验的人,最好的做法是不是就应该要和江师傅和肖彩云一样,拿了钱走人。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当老板的。
所以她是太高看自己了吧,被自己编织的那种梦想给欺骗了。
随着工人的离去,工厂也就空旷了下来,剩着王慧安和肖景做一些简单的整理工作。
这一天,肖景也要走了。
“你票买好了吧,身份证什么的带够没?”王慧安问道。
肖景点头,“昨天看好几遍了,你今年还是不回去吗?”
王慧安点头,“我就不回去了,你路上慢点啊。”
肖景原本是要早几点就要走的,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但是因为知道回去马上就要面对爷爷的怒气,他是拖了好几天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害怕,王慧安劝道,“没事的,你放心大胆的回去,你爷爷不能拿你怎么样的,你现在都长大了,老人家嘛,哄一哄也就是了,没要紧的。”
肖景点头。
上楼扛了行李就走了。
平时人来人往的厂房忽然就空了下来,晚上头一个人住着还有点不习惯。
站在门口看着,心里也有一点点自豪的,只不过也就真的是一点点,被挤在角落里,再一想到来年,这点自豪就被打击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