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着,楼中的两个丫鬟来送茶点。
其中一人将精致小巧的糕点一碟碟摆在桌上,复又去取身后的茶水,却一个手滑,尽数将茶水泼在戚音然身上。
“呀!”戚音然惊呼出声,旋即站了起来。
好在衣服还算厚,并未烫伤,戚音然身边的丫鬟立即取了锦帕来擦。
那两个丫鬟见闯了祸,忙跪下赔罪:“戚小姐恕罪,今日人多忙碌,奴婢一时晃了神。”
戚音然想着等会儿还要去中街,今日确实人多,也不忍责罚,摆了摆手让她们下去。
可惜精心准备的衣服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还好出门都是备了的,遂转头对清仪道:“仪儿我去更衣,片刻便回。”
她刚下楼,刚刚那两个丫鬟中的一个收拾了茶杯碎片,又折返回来,脸上是恭维的笑意:“扰了郡主和戚小姐的兴致实是我携芳楼之过,东家特让我们将阁中那两盏花灯以作赔罪,还请郡主笑纳。”
那两盏花灯确实精美繁复,且戚音然来时见了便觉得很喜欢。
此时他们既有诚意,清仪想着门外还有侍卫把守,便吩咐雪枝跟着那丫鬟去取花灯。
她则坐在窗边赏景,外面人越发多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灯笼织成一片星河。
清仪背后一阵凉风吹过,屋内灯瞬时都灭了,虽外有灯海,但屋里昏暗不明。
觉知危险,清仪匆忙起身,想打开门,却发现早被锁死了。
一阵冷冽的风向她席卷而来,她被一股力重重摔到一边的墙上,来不及呼救便被人捂住了嘴,一个男子倾身将她桎梏在墙角。
清仪此刻心如擂鼓,她再熟悉不过这个怀抱,此刻暖意褪去,忍不住颤抖起来。
“别来无恙。”楚铮埋在她的脖颈间,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恐惧,松开了捂住她的手,低低笑出了声,“你也回来了,是吗?”
他的声音像是地狱而来的鬼魅,清仪浑身冰冷,几近说不出话来:“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楚铮眼中带着两分玩味,用力钳住清仪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听不懂?那你怕什么?”
“殿下费尽心机支开我身边所有人,如今行这般逾矩之事,还不许我害怕?就不怕我此刻叫嚷起来,殿下脸上也不会好看吧?”清仪定了定心神,用手推拒他,勉强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他的呼吸笼罩,她就快喘不过气了。
她心里知晓不管自己承不承认,楚铮是否重生都不会放过她,莫名就生起一股勇气来。
楚铮既避开人,便表明他如今还不会对她出手。
“那你便叫嚷就是了,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举止亲密,共度上元节,毁的是你的清白。”说着他眼中的嘲讽更甚,“其实也不必如此,人人都知你是我的女人,整个上京可还有人敢娶你?”
前世的愤恨仇怨加上如今的羞辱,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清仪抬手便是一巴掌。
这巴掌挥尽了她的力气,楚铮也被她打得侧了身。
得到一丝空隙,清仪灵巧的躲过身,脱离他的桎梏。将手边茶盏摔到地上,拾起碎片举在跟前:“别过来!”
楚铮被她打得愣神片刻,旋即气涌如山,怒不可遏,上前两步便擒住了她的手腕,略一用力便将她手中瓷片卸下。
清仪失声惊叫:“放开我!”
她管不了是否有人会听到,楚铮如今的情状恐怕真的会杀了她。
许是听到了她的呼救,有人破窗而入,一个石子自窗边飞来,打中楚铮的穴位,他手上失了力道,松开了清仪的手腕。
“她说让你放开她。”冷冽的男声响起,还是那身玄衣,还是那抹幽兰空谷般的味道,只是此刻他未曾威胁她,而是站在了她跟前,保护的姿态让清仪安心。
楚铮侧头看清来人,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揉了揉被石子敲痛的手臂,语气不悦:“樾王回京不急着入宫觐见,倒是来管我的闲事?”
“自不必你操心本王之事,你如此威逼良将之女,若传到陛下耳中,不知你该如何解释?”齐樾眼神微眯,领兵多年,他身上自带着两分杀伐之气,周身寒意逼人。
楚铮见今日没法再动清仪,有些气闷,但也存了理智,他如今是不能同齐樾硬碰硬的。
他对着齐樾拱了拱手,遂又对他身后的清仪道:“宁安郡主,来日方长。”
见楚铮走了,清仪紧绷的神经霎时间松了下来,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此刻她往后一步,有些脱力。
齐樾眼疾手快,如那日一般,抬手扶住了她。
神志回拢,清仪脸上不禁漫起红晕,心微动,稳住心神对着齐樾一礼:“今日多谢王爷相救,清仪感激不尽。”
清仪此刻看清了齐樾,他目如朗星,颜如冠玉。倒不似长年驻守边塞,像京中的贵公子,整个人又矜贵又孤高。
借着屋外的灯光,朦胧中的清仪似被柔光包裹,双眼微红,柔弱而又破碎。
两人目光交汇,齐樾不禁怔愣一瞬,别过眼轻咳一声:“路见不平,郡主以后还得自己多加小心,三皇子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
是啊,楚铮是绝不会放过她的,他如今也是重生归来,前世便是他胜了,他今生恐怕也不会轻易丢了至尊之位。
清仪咬了咬下唇,他算起来救了自己两次,若是…
齐樾看着清仪低头沉思的模样,脑海中没来由的漫出一个想法,旋即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口:“本王与三皇子自来不睦,若他真登临高位,樾王府也很难全身而退,你既与三皇子有怨,可愿与我合作?”
听到这番话,清仪有些惊异,她不自然地退后一步,开口道:“我人卑言轻,怎谈做王爷的盟友?”
齐樾回头看着清仪,眼中情绪不明。
他这次回京觉得眼前的这位宁安郡主同他记忆中的那位判若两人。
从前每次他入宫给太后问安,总会听闻她和楚峥是如何般配,如何情投意合,她们二人为着什么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她虽是柔弱女子,脊背却挺得很直,宁与强权抗争,也不愿委身于人。
齐樾不由嘴角微扬:“你手中可还握着本王的秘密,自有资格同本王谈合作。”
清仪微愣,秘密?
旋即想起上次在崇真寺所见所闻,那个湛蓝眼眸的僧人,应当就是樾王所说的秘密。
清仪敛下眸子,语气诚恳:“清仪不敢以此要挟王爷。”
她这样美,又这样坚韧,齐樾心中微动,泛起一道微不可察的涟漪:“你不必多心,我自不会迫你做违心之事。你哥哥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我只是有心想同他相交。”
清仪没想到他会这般说,恭敬着又行了一礼:“多谢王爷看重,王爷若有用得上清仪的地方,我自会全力相助。”
齐樾抬眼,眸中一股暗流涌过,似乎真有件事,需得她相助。
他耳畔发红,轻“嗯”一声,便翻身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