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胖大家伙手里提着根禅杖,跟个“有道高僧”似的,但他穿的灰袍并非袈裟,头上也没有戒疤,而且出口粗俗,张嘴就骂人,显然并非真正的僧人。
“淡眉毛,给老子滚出来。”
哇哇一叫,嗓门活像老牛,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人群中有人叫道:“鲁和尚,淡眉毛走了,不在这儿。”
跟他叫“鲁和尚”,显然这是一个绰号,并非本名,更不是真正僧人的法名。
鲁和尚骂道:“放屁,这王八蛋刚才还在此作妖,怎么转眼就走了?藏在哪个旮旯里,给老子滚出来。”
“他内急,去桑树林里拉屎去了,你要找他,到桑树林里去吧,闻着味儿,一定能够找得到。”
“哈哈,嘻嘻……”人群中一阵嬉笑。
鲁和尚怒形于色,把手里的禅杖一举,“哗啦啦”,杖头上的铁环乱响,喝道:“混蛋,哪个跟爷爷玩票,一会砸碎了剁肉馅吃,淡眉毛和你们的狗屁同党,有种的滚出来,跟老子明枪明刀地干一仗。”
从旁边走过一个人来,却正是刚才那个取笑鲍老杆的孙一樽。
他冲着张牙舞爪的鲁和尚抱一抱拳,慢条斯理地说道:“鲁大师,俗人孙一樽,这厢有礼,请问大师最近在哪个山窟窿里发财呀?”
他的话前半句甚是斯文有礼,后半句却又戏谑,令人发笑,下边的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鲁和尚鼓着眼睛,粗声大气地吼道:“孙一樽,少他娘的玩票,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什么鸟儿?喝两杯猫尿就胡说八道,滚一边去。”
孙一樽却不恼怒,笑嘻嘻地说道:“鲁和尚,你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在下一向很佩服你,在江湖上,谁不知道鲁和尚一把禅杖,横扫无数英雄,那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本人对阁下仰慕已久,今天好不容易得见一面,正有话想请教哩。”
“什么话?”
“听说前几日在和尚山,鲁大师跟别人干了一仗,差点就胜利了,虽然失手被擒,扒光了衣裳,光着屁股捆在竹笼里,在相江里浸猪头,可是鲁大师不愧是世间高手,施展惊人绝技,从江里撕破竹笼,潜上岸来,据说是使了失传已久的‘龟息’之功,实在令人佩服……”
“哈哈哈——”
一片哄堂大笑。
鲁和尚怒不可遏,一挥铁禅杖,冲上来,“哗啦啦”铁环响动,照着孙一樽劈头盖脸,便往下砸。
孙一樽大叫一声,“我的妈呀,”撒腿就跑。
他脚下一蹿,朝着斜刺里跳开数尺,避过禅杖,脚下一个“三角步”,身形晃动,瞬间拐了个弯,向着鲁和尚背后奔去。
行家都看得出来,这孙一樽嘴里胡说八道,脚下却非常轻快,是个功夫好手。
那鲁和尚身高力大,禅杖砸了个空,立刻又挥起来,反手贴着下三路回扫,势道极猛,若是扫中人身,势必立刻骨断筋折。
孙一樽又大叫一声,“好厉害,”
他腾空一跃,跳起好几尺高,避过禅杖,那禅杖“忽”地从身下飞过,扫起一片沙土,气势骇人。
忽然间, 鲁和尚觉得脖子上一紧。
原来,那鲁和尚用力过猛,身子随着禅杖转了半个圈,正好把自己的侧后露出来,那孙一樽身法飘忽,跳起来躲避禅杖之时,一窜就窜到鲁和尚身后,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鲁大师,饶命,”
孙一樽搂着鲁和尚脖子,嘴里大喊大叫。
其实现场的人,谁都看得出来,那孙一樽的本事,比鲁和尚强得多,他只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已经搂着鲁和尚脖子了,稳操胜券,嘴里叫“饶命”只是调侃罢了。
场上一片嘻嘻哈哈地大叫。
鲁和尚又气又急,身子转了一圈,想把孙一樽甩掉,然而孙一樽就像膏药一样,贴在背后,嘴里大叫,脚下乱蹬,样子十分滑稽。
有人叫道:“鲁和尚,你扭头咬他鼻子。”
有人喊:“鲁和尚,你使个懒驴打滚,压死他。”
胡出主意,乱喊乱叫,乐不可支。
一片胡调之声。
鲁和尚急中生智,低头张开血盆大口,去咬孙一樽的胳膊,那孙一樽察觉不妙,忽然两手一松,放开鲁和尚,向后跳开。
“乖乖,好厉害,”
鲁和尚气得两眼冒火,持着禅杖,追打孙一樽,孙一樽飞步逃窜,两个人一前一后,绕着一片沙堆,追逐起来。此地遍是沙土,跑过来尘土飞扬,今天风沙又大,直趟起阵阵烟尘。
“哈哈哈,”
“嘻嘻嘻,”
笑声一阵接一阵。
可笑的,并不只是这两个人的追逐,而且大家都看见,当孙一樽从鲁和尚背后跳开之后,鲁和尚那件灰袍子的后面,便贴上了一张黄草纸,纸上画了一只大大的乌龟。
两人一前一后,跑了一圈,场上的人便都看见了鲁和尚背后贴着的乌龟,无不开怀大笑。
跑一圈,笑一片。
有几个灰袍人,帮着鲁和尚,上来捉拿孙一樽,但是那孙一樽甚是灵活,脚下东一拐,西一绕,窜来窜去,滑溜得很,堵了几回,也没逮着。
鲁和尚虽然身高力大,跑路却是弱项,两圈下来便气喘吁吁。
整个一个会场,已经乱七八糟。
完全不像个样子。
……
“嘣,嘣嘣,”
几声清晰的声响,从空场边缘传过来。声音沉闷而凄厉。
众人听了,都是一凛。
在场的都是江湖汉子,都能听出来,这是弓弦响。
片刻间,场上的嬉笑声,停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瞅向弓弦响的方向。
正在追逐的鲁和尚与孙一樽,也停下脚步。孙一樽“嗖”地一窜,跑到了人群背后,三不知地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鲁和尚提着禅杖,后退几步,站到了被绑缚着的吴大通身旁。
每个人都知道,这几声弓弦响,代表着什么。
这是金背铁胎弓的声响。
……
场上,安静下来。
大家的目光,瞅向空场边缘。心里明白——今天大会的主人,要正式出场了。
果然,空场边缘有人高喊:“段团长到——”